一直有东西从身体里往外流,放在嘴里的拳头狠狠地被咬着,两个腮帮子都发酸了。脑中一片空白,原本还担心叶谦的突然出现,但事实证明是他过虑了,这种时候,他根本不可能有空想别的。
    本以为叶谦等不到回应就会走,可他低估了他的本事,陆辰希突然觉得头有片阴影了,一抬头吓了一跳。叶谦竟然从旁边的隔间爬了上来,此刻身体正挂在隔板上看着他。
    直视叶谦双眼的时候,他的心跳仿佛停了两秒,完全呆住了。其实叶谦也一样,在外面只是猜测,如今看到陆辰希跌坐在地上几乎血流成河的实情,他也害怕了。
    到底也有过不少打戏经验,类似翻墙的活儿还难不倒叶天王,他来不及想别的,两手一撑腾空跃起,将马桶当做垫脚石,非常潇洒准确无误地落在陆辰希身边。
    只是如今的陆辰希,自然没有心情欣赏他“英雄救美”的英姿……
    叶谦蹲下,将陆辰希抱在怀里,好像之前的不对盘和尴尬根本不存在。
    “辰希,你这是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想要给陆辰希检查一下,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陆辰希似乎还在别扭,咬着牙垂着头,使劲儿想要离开叶谦的怀抱。
    叶谦此时也顾不上在意他的不配合,架着胳膊想把他扶起来,无意间发现他一直咬着手,顺势就把拳头给拽了出来,结果一看,手面上已经血肉模糊。
    那一刻,叶谦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中了心脏,一瞬间的疼痛,几乎让人麻痹。此时脆弱无助的陆辰希,勾起了他所有的怜惜与心疼。
    “傻瓜,都这样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这是要生了,是不是?”
    陆辰希愣了,这样软语温柔的关怀,多久没听到了?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太过疼痛而出现了幻觉,心里所有的防备一瞬间被打垮,哪怕今天就这样死在他怀里,他也值了。
    他颤抖着手抓住叶谦的衣角,将重心挪到他身上。叶谦揽住他的腰,慢慢扶他起来,两个人都弯着腰靠着门板,叶谦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停了下来,然后掏出手机按了快捷通话。
    “阿绎,我在一楼洗手间,辰希要生了,你挡一下外面的人,然后赶紧到停车场,我马上就来。”
    没等梁绎回话他就把电话挂了,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时候,血和羊水还在顺着陆辰希的裤管往下滴。叶谦看着看着,不自然地扭开了头——他明明不晕血的,此时却越看越恐怖。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对陆辰希低声说了句“走了”,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扭开门闩、一脚踢开门板、冲出洗手间,整套动作霸气十足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简直可以直接搬上荧幕了。
    梁绎做事一向效率高,并且让人很放心。从洗手间出来,叶谦挑了偏门直接来到地下停车场,梁绎车上的两道大灯正好打过来。他抱着陆辰希上了后座,关车门之前,看了一眼车外那道不太明显但却一直蜿蜒着的血迹,感觉特别刺眼。
    “去哪个医院?”梁绎干脆地问,没有任何意外和尴尬,也没有多看一眼。
    叶谦报出一个名字,上次跟着白永澜一起去的,他还没忘记。
    “那边OK吗?”梁绎看起来有些担心,陆辰希突然临产,如果被媒体抓到,不只是名声问题,恐怕还会妨碍到分娩。
    叶谦知道梁绎的意思,只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周全了。
    “先去医院要紧,总之我绝不会让辰希在这时候受影响的。”
    陆辰希上身被叶谦抱着,有气无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抬手递给叶谦,“打电话……给吴医生,他,他会安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在身边,他感觉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没那么绝望了,但一直拼命抑制的呻吟在刚一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泄露了出来。
    他怕人听到,只好赶紧把话说完,挺了挺沉隆的腰腹,咬住自己的袖子。再次紧紧地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地以为,这样一片黑暗的时候,别人也看不到狼狈的自己。
    叶谦打电话向吴医生说明了大概情况,又问了问应急措施,听到吴医生声音沉稳,他自己好像也有些放心了。挂掉电话,紧接着就劝陆辰希:“辰希你别怕,吴医生说你才开始阵痛,暂时还不会生,要调整好心态,保存体力,保持均匀的呼吸,不疼的时候就赶紧休息,知道吗?”
    闭着眼睛的陆辰希难耐地点了点头,如果他不是疼得不想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叶谦,什么叫“不疼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不疼的时候好不好……
    一直闭口不言的梁绎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两个人,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的。他并不是一个习惯伤感的人,也不喜欢悲天悯人,但此时此刻……所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因为大部分有情人都成不了眷属,才会有那个“愿”字吧。
    “嗯……呃嗯……”
    陆辰希已经努力克制了,可是没办法,他实在忍不了了。抬起手狠狠地砸自己的额头,身体大幅度地挺动着。要不是有叶谦在,恐怕他早就从座位上摔下去了。
    看到陆辰希这副摸样,叶谦心都碎了。那次黎琛说想把白永澜揍一顿,现在的他,不仅仅是想把白永澜揍一顿,而是把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如果不是白永澜发神经要生什么孩子,陆辰希怎么会搞成这样。
    然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恰恰是他本人。
    “辰希,别忍了!疼就喊出来,别弄伤自己!”
    他抓住陆辰希的双手,希望这样能给他力量,本能地弯下腰用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这样的话,他多多少少会感觉到温暖吧。陆辰希一次次挺起上身,半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呻吟。
    这是叶谦第一次,实打实地体会到什么叫心痛得想哭……
    陆辰希运气不太好,车开到一半停了下来,前方是大堵车。梁绎前后看了看,大家都在排长龙,根本看不见尽头。此时距离医院,还有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停了将近十分钟,周围不断起伏的喇叭声让人越来越烦躁,车内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饶是一贯冷静的梁绎都有些坐不住了。
    回头看看陆辰希,硕大的肚腹挂在他身上显得十分不协调,叶谦的表情几乎抓狂。
    “进退两难,现在除了等,也没办法了……”
    “去他妈的没办法!难道让辰希在这儿疼死吗!”叶谦怒骂一声,突然去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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