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之时已过,正是百鬼夜行的时刻。
    锦山平太便是东京日复一日灯红酒绿的夜色下行动的诸多“恶鬼”之一,因为他几天前才在自己的背上,纹了个巨大的鬼面。
    当然,他是先打出了鬼平太的名头,才会去纹这个鬼面。
    此时他穿着自己心爱的花西装,西装里面搭配的是那件火红色的衬衫,这打扮离经叛道,但是形制上和那些名校毕业出来的人生胜利组维持一致。
    花西装的衣领上别着组纹,这可是锦山平太打拼了几年才获得的殊荣。
    戴上组纹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关东联合锦山组的组长。
    他不再是那个丧家犬平太了。
    锦山组事务所是一幢两层建筑,一层是个餐厅——需要集结人手的时候,餐厅再合适不过了。
    二层是事务所的本体,北面的墙前面摆着锦山平太的办公桌,两条廉价沙发在办公桌前方凑了个l字型,同样充斥着廉价感的茶几上,摆着仁王像和烟灰缸。
    锦山的位置背后,墙面上挂着从帝释天的住持空海大师那里求来的书法,上面是一个单字“胜”。
    一般极道会挂“仁义”或者“任侠”,但锦山平太只想胜利,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胜利的才叫人,失败者只是狗罢了。
    失败了,再多的仁义道德,也不过一纸空文。
    这便是锦山平太这些年总结出来的最大的经验。
    其实原本锦山平太想求一副“修罗”的,意为“即使化身修罗也要达成心中所想”。
    但是空海大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拒绝了他的要求,写了一个胜字给他。
    “你无法走上修罗之道。”大师如此断言道。
    锦山平太并不信佛,所以对大师的判断也没怎么在意。
    依然把大师的墨迹挂起来,纯粹是因为这个胜字写得着实不错,也挺符合锦山平太的人生哲学。
    坐在大号胜字跟前,锦山平太看着刚刚回来报信的手下:“所以,那个道场的‘少主’,把津田组给痛扁了一顿?”
    “是的,千真万确,我跟几个目击者确认过了!”小弟连连点头。
    “什么目击者!”早上给和马他们道场门口挂鸡的大光头一捶茶几,怒吼道,“搞得像条子一样!”
    “坂东,闭嘴。”锦山平太冷声道。
    “对不起!”
    坂东作为锦山组的“若头”,本身就担负着教导组员的职责,吼一吼其实算他的“职权范围”。
    但是锦山平太不太喜欢这种凶神恶煞的极道做派。
    然而,极道会流行这一套,主要是因为这套好用。
    和靠着禁酒令发家的美国极道不同,日本的极道基本是靠地产开发浪潮发家的,干的就是威逼利诱把人撵走然后卖土地的活。
    大型的极道组织会把预订要开发地区的地契都压价收购,人都赶走,拼合成一整块的“无主之地”打包卖给开发商。
    所以大部分极道组织,表面上都挂着“不动产公司”的名头。
    锦山组也是如此。
    他们甚至按照真正的公司那样缴税。
    正因为这样,对极道来说,凶神恶煞是他们吃饭的本钱。
    有个凶恶的若头看着下面这帮人,让他们有样学样,是一个极道组织的立身之本。
    “可是最后,那粗点心店还是搬走了?”锦山平太又问来报信的小弟。
    “是!”这一次小弟遵照若头的教导大声回答,这让坂东满意的点了点头。
    “功绩最后还是算在津田组头上了啊。不过,津田那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道场那对兄妹有麻烦了,估计津田组会越界过来啊。”
    坂东一脸讶异:“这个生意的地盘划分,不是上次关东联合干部会议上决定好的吗?”
    “那可是疯狗津田啊,他才不管那么多呢。我们要马上办好道场的事情,可别让津田组先摘了桃子。”
    锦山平太昂起下巴,看了眼天花板,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把原本的计划给缩短了,明天我们就动手吧,让津田组造成既定事实就不好办了。顺便,也让其他不识好歹的邻居们,看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
    “明天吗?”坂东再次确认,“真的要做了吗?”
    “当然。绑架桐生千代子,逼迫桐生和马签约,就这么办!”
    若头坂东,带领事务所内全部小弟,一起高盛回应“喝!”,仿佛战国时期的武将一般。
    **
    同一时间,津田正明一巴掌抽在手下岛三平的脸上。
    “你不是会柔道吗?就特么被一个高中生打倒了?”
    鼻青脸肿的岛三平分辩道:“他们有竹刀……”
    “你特么不也有球棒吗?”津田正明又是一巴掌,然后对身后的人挥手,“拿球棒过来。”
    马上有人把球棒递给津田正明。
    他立刻挥舞大棒,一棒子砸在岛三平头上。
    “球棒是这样用的!你懂不懂?”
    岛三平点头如捣蒜。
    “你没有能完成你的任务,切个手指谢罪吧。”津田正明站起来,把球棒扔给身后的人。
    岛三平整个人愣住了:“手指?”
    “是啊,没看过极道片?切手指啊!”
    岛三平都快哭出来了:“给个机会吧,组长……”
    津田正明摇了摇头:“看到这种孬种没有?打不过高中生,丢了我们组的脸,现在连切个手指都哭哭啼啼的。你不应该当极道,你应该回去你家的农场喂奶牛啊!”
    “农场已经被我爸输没了,我必须要在东京……”
    “谁关心你这些啊!”
    津田正明又一巴掌扇岛三平脑壳上。
    这时候,津田组若头谷直人上前一步,请示道:“要不,明天我带兄弟们,去那个道场踢馆?”
    “你傻吗?那边是干部会议上划定的区域,是直系组织的大佬们抽着古巴雪茄定出来的。我们这种边边角角的小组织,要过去也得等锦山组在道场征收上失败才行!”
    津田正明的话,被岛三平切手指发出的惨叫盖过。
    这让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若头谷直人赶忙指示几个小弟:“快把他弄出去,给他包扎。不要去正规医院,去诊所!”
    等小弟们手忙脚乱的把手还在飙血的岛三平搬走,谷直人回头对津田正明说:“就这么等着?锦山平太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失败的男人啊。”
    “这样不更好吗?”津田正明反问,“锦山平太把事情办到了,不就意味着那对兄妹要从现在的家里搬走吗?那不就从锦山组的区域里出来了吗?哼,到时候,要杀要刮不是随我们的便?”
    说着,津田正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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