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进入十二月份,
    杨铸每天走走停停,兜里揣着一叠标注着各个流浪汉聚集点的地图,然后看着无数神态各异的流浪汉小堆扎在一起,围着那古董似的黑白电视,或津津有味,或不时咒骂地看着那两个免费台的各个节目,心中涌起隐隐的兴奋感;
    自从《被泡沫挤出的流浪者》这档半解说式纪录片以一周2集的频率播出后,这部视野清奇的节目很快就被纳入流浪汉们必看的节目,就杨铸的观察来看,随着节目内容的深入,大部分流浪汉的反应,已经从一开始的麻木到逐渐身有所感的愤怒了;
    现在杨铸需要忧虑的,不是这帮子人点不点的起火,而是他们会不会提前“自燃”的问题了;
    不过……
    不得不说,节目里那些集合着各个公益组织心血的解说词,确实不容小觑,要理论有理论,要数据有数据,再加上杰芙那自带圣光的含泪控诉,完全营造出了一种“地狱在美国”的感觉。
    现在,除去流浪汉群体外,已经有不少社会人士关注上了这部“烂西红柿”评分高达8.9的纪录片,网上更是有不少人自发性地讨论起美国的种种问题起来,其中基层群体占了多数;
    这种情况可是罕见的紧,要知道,这可是娱乐至死的美国!
    在以前,除了某些依旧保留着天真属性的大学生,或是以此为生的社评家,有几个基层民众会热衷于深入讨论美国的社会问题?
    ………………
    某天,杨大官人正懒洋洋地躺在公园的长凳上眯眼,不得不说,在这大冷天,晒太阳简直是一种会让人沉迷不可自拔的享受。
    半睡半醒间,杨铸仿佛感觉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心中有些警觉,于是猛地地睁开了眼,
    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红着眼圈,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
    “boss……”
    “你怎么成这样了?”
    杨铸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伸出右手挠了挠脑袋:“这个……你怎么来了?”
    小白兔瘪着嘴,一个猛扑,把杨铸死死抱住,全然不管他身上的酸臭味,然后抽噎起来。
    看着那张真情流露的小脸,杨铸这段时间越来越阴厉的心顿时软化了不少,
    撇了撇自己乌鸡爪子一般的双手,略一犹豫,杨铸还是把小白兔环肩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后,杨铸才在小白兔耳边龇牙咧嘴地说道:“你先松开手,就算你不怜惜我的腰,这么多人看着,这种情况也不适合上新闻啊?”
    小白兔先是抬起脑袋,用依旧发红的眼睛扫了一下周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双手,退了一步,低头数起蚂蚁来;
    原来,这外表差异甚大的一男一女相拥的诡异的风景,早就引来不少路人注目,看见两人分开,路人纷纷露出微笑,各自移开视线;一些年纪稍大的,则是先鼓了鼓掌,然后才移步走开。
    看见旁边的路人都散开后,两人这才找了处隐蔽的角落聊了起来;
    “你的电影拍完了?”杨铸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白兔有些委屈地看了看这个甲壳虫一般油光闪亮的男人:
    “半个多月前就拍完了,但一直没敢杀青,只是给演员们放了假;”
    “杨肖导演一直联系不到你,给你发的那些电影片段又没有意见反馈,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做了;”
    “现在,他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呢,没有你的点头,他根本不敢拿去做特效。”
    杨铸看着脸上写满“你根本不关心我”委屈字样的小白兔,有些歉意地挠了挠头,这段时间手里的事太重要,以至于都忘了这事,
    虽然早在刚到美国的时候就急匆匆地交代过,两部电影只要严格按照剧本拍就行,但是《生化危机2》跟《第二次萧条》完全不一样,
    后者只需要演员表情到位,台词严格按照剧本的要求来就行了,但是《生化危机2》除了这些以外,更加看重特技和打斗效果,演员镜头前的无实物走位和肢体动作的契合度就尤为重要了,
    偏偏杨肖对这两块一开始都没有什么经验,虽然成长的很快,在脑中模拟了一趟后,觉得目前拍的这些镜头没什么问题,但终究少了一些信心,需要杨铸点头认可后才敢杀青。
    “ok,这一两天我找个时间过一下,然后给他一个答复。”杨铸想了想,说道;
    反正自己前期的铺垫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是随时监控和见招拆招了,其余的时间,也可以腾出来做点别的事,
    比如说,过过片,陪陪自己这个女朋友瞎逛逛,吃吃豆腐神马的。
    想到这,杨铸一脸邪笑地凑近小白兔,想要品一品这张许久没有触碰过的朱唇。
    结果还触碰到目标呢,小白兔先是皱了皱鼻子,然后拿着两根食指死死堵住了鼻孔:“臭!”
    于是杨铸华丽地败退……
    ………………
    纽约某个四星级酒店,
    几个服务生见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一个场面;
    一位身着不菲的亚裔女住客,毫不避讳地挽着一个脏臭无比的流浪汉,登登登地走了进来,然后把一张信用卡丢了过来,报了一串尺码数字,让他们代购三套行头,还特意交代了品牌,丢下足足三百美金的小费后,才继续挽着那个流浪汉进入了电梯;
    看着女人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衣服沾染的污渍,
    几个服务生饶是见过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场面,依旧面面相觑,这是玩哪一出?
    莫非现在的女人,口味都这么重了?
    还是说,那一个流浪汉,其实是个巨富,只是来玩一趟“体察民情”的把戏?
    足足在浴室里洗漱了一个多小时,杨铸才恢复了原样,穿着一身浴袍走了出来。
    “你不该给那么多小费的,你个败家婆娘,三百美金,足足可以吃上两千串鸡屁股了!”杨铸愤愤不平道。
    小白兔听闻boss叫自己“败家婆娘”,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欢畅;
    “好了好了,出门在外,总得给咱们华夏人争点面子不是,三百美金,就当给你买个门面了!”
    “再说,美国哪来的烤凤尾肉给你吃?”
    小白兔振振有词,然后拿着新买的衣服在杨铸身上比来比去,最终选定了一套:“知道您老人家不喜欢国外货,这不,专门让服务生给你买的华夏牌子,也算难为人家了,就冲这,三百美金给的不亏。”
    杨铸看了看“黑豆”牌子的衣服裤子和“黑蜻蜓”牌的皮鞋,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那条绣满“福”字的红内裤,额头有些发黑:“你就这审美?”
    小白兔用仿佛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在国外么,当初林图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找你的时候,我隐隐听出他语气里有些不安,”
    “再看到你扮做流浪汉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在做一些有风险的事情,”
    “所以,就给你买了这条红内裤,万一真的能驱驱邪,保保平安呢?”
    杨铸心想,果然是有人故意叫你过来的,应该是那只老狐狸的主意,估计是怕自己后面动作太大,又不敢通过上面来压自己,怕自己与他撕破脸皮;
    故而让小白兔过来陪自己,也算是提醒一下,自己不是一个人,还得为别人考虑考虑,做事留点退路。
    虽然对老狐狸的心思不以为然,但是对于小白兔的关心,却很受用,于是便毫不避讳解开浴袍,穿上了内裤;
    看着早早转身避过去的小白兔,杨铸嘿嘿笑道:“躲什么,你以为你以后少的了这一遭?”
    小白兔满脸通红,轻轻啐了一口:“不害臊!”
    杨铸看着她脸上的红晕,不由地食指大动,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恶狠狠扑了过去……
    ………………
    一个小时后,两人出了酒店,小白兔拿出手机,不断地找着有什么让自己满意的餐厅;
    抽空看了看一脸憋闷的杨大官人,小白兔撒娇式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好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杨铸一脸生无可恋:“万恶的姨妈巾!”
    小白兔想笑又不敢大声笑,使劲咬了咬嘴唇:“反正你也没亏啊,便宜都被你占尽了。”
    杨铸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今天是生理期?”
    小白兔露出无辜眼神,脸上一副委屈巴巴:“谁知道你今天想要来真的啊,以前不都是只是手上占占便宜就完了么?”
    杨铸想起当时这个小妮子毫不反抗,也毫不惊慌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一个爆栗:“我看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小白兔捂着脑门,嘟着嘴反驳道:“哪有!?”
    眼中却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
    “boss,我有点想不通,林董说你的任务早就完成了,怎么你那时候还是会继续冒充流浪汉呢?”
    小白兔看着面前的酸菜猪肘有些发愁,也不知道boss怎么想的,选什么不好,偏偏要选一家德国餐厅,这么肥壮的一只肘子,看着就腻,怎么下口啊?
    杨铸用叉子叉起一根烤香肠,塞入嘴里,他还是蛮喜欢吃德国的烤肠的,里面的瘦肉极多,肥肉极少,尤其是这家号称原汁原味的【图林根红肠】,墨角兰香料的味道极为浓郁,虽然盐味稍重了点,但细细咀嚼后,却很有些别样风味。
    看着小白兔用刀叉把猪肘里的一块瘦肉挑了出来,然后很有创意地把它放在原本配着香肠吃的酸卷心菜叶子里,然后一口咬下;
    杨铸想象着那种酸爽,打了个冷栗,回答道:
    “任务完成?”
    “不存在的,后面的事情还一大堆呢!”
    “至于我会为什么继续当流浪者……”
    “你不觉得,身为咸鱼的我,跟流浪汉这个职业很匹配么?”
    小白兔看着自家boss仿佛找到人生新大门的兴奋模样,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哪根筋又犯抽了?
    杨铸刀切了一块猪肘皮下来,放入嘴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想想看,可以正大光明地混吃等死,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还能保证每天都饿不死,”
    “一个地方呆腻了,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另一个地方,看不同风景;”
    “除了晚上睡的地方差一点,人身安全性没有保障一点,没什么条件洗漱以外,简直太完美了!”
    “不过,等咱们回国后,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决定了,以后我也要成为一个有生活质量的流浪汉!”
    “如果非要喊一声slogan的话,那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华夏第一流浪汉!”
    小白兔看着自己boss一副中二的表情,忽然觉得好羞耻,赶紧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要不然,真的没有脸出去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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