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阿尔瑟把他的身体扳过来,牙关咯咯作响,“他想杀了你!他对你开枪了,约书亚!那个魔鬼不会放过欺骗他的人!”
    “也许…也许不是他。”约书亚执拗地抗拒着他的力气,扭动手腕。
    “我看见了……约书亚,亲眼看见了!那个时候我就在那里!”
    阿尔瑟目呲欲裂地盯着他。
    刹那间,仿佛浑身的骨头被什么打碎了,一根根抽去,男孩的身体崩塌般地软倒下去,将高大结实的男人几乎扑倒在地。他趔趄着半跪了下来,才稳住了身体,约书亚滑出了他的怀抱,整个人趴到地上。
    低头窥见男孩那张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倔强的表情,男人近乎爆裂的心脏一下子软了。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那是他看那个人对他做过的。约书亚的面具好像就裂开了,一颗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少爷,想哭就痛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不需要假装。”
    约书亚垂下脖子,头抵着地面,像一只企图藏匿自己的鸵鸟那样,无声地张大了嘴。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哭声,哪怕一丝哽咽。但泪水前仆后继地从眼眶里挤了出来,汹涌地落到地面,像春季结束后蓄积已久的第一场暴雨。即使在幼时受到虐待时,他也不曾这么哭过。
    ……
    为什么爱上一个人会如此疼痛?
    如果早知道爱情是这样的一种凶器,一种毒药,会让人变得软弱,变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他宁可从来……从来没有懂得过。
    ……
    原来他已经陷得这么深。他这么爱他。
    一股热流从鼻腔里冲出来,约书亚看见几滴鲜血淌到面前的地上。
    他茫然地盯着那几滴血迹看了几秒,接着更多的流了下来,犹如开闸了的水龙头一般,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流鼻血。他本能地伸手捂住鼻子,血液便沾得满手都是,滚烫的头颅在这时也尖锐的疼痛起来。
    “约书亚!”
    阿尔瑟大惊失色地将他拖起来,迫使他仰着头,抓过毛巾去堵。
    一旁医生也立即过来,两个人合力将他抱到床上。
    约书亚蜷缩起来,抱住了头,抽搐般颤抖起来,鲜血沾得满身都是。
    “疼…疼……给我止痛药!”
    “这是怎么回事?”阿尔瑟心急如焚地揪住了医生的领子。
    “有可能是高烧后的并发症,严重的也许是脑膜炎一类的,也有可能是子弹打中了神经影响到脑部,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必须把他赶紧送医院去。”年迈的医生被凶神恶煞的男人吓住了,他哆哆嗦嗦从手提箱子里取出一盒吗啡药片,“我这儿有一点镇痛的……等等!”
    约书亚从他手里抓过那瓶药片,倒了几片在手里,一口吞了下去。
    “该死,这样会上瘾的!”
    阿尔瑟立即掐住他的下巴,手指压着他的舌头,想迫使他吐出来,但男孩和着满嘴的鲜血已经咽进了大半,被他挖出来的只是些碎末。
    转瞬,药片就起了效果,约书亚的头一歪,又晕厥了过去。
    午时,船晃晃悠悠地靠了岸。
    仅穿着一件薄衬衫的金发男人跳进了齐腰深的冰冷河水里。
    他掬起一捧水,草草洗了把脸,然后就神经质地凝立在水里,像一位修行的武士般一动不动,足足持续了几小时。雾气隐没了他的背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贸然打扰他。
    洛伦佐如同置身在冰窖里,最后残余的一点酒劲也消退了。
    剩下的,就是满身的冷汗。
    他盯着河水的波流,止不住地回想着那个不详的梦。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不住地猜想这是不是一种预兆,更甚者,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诚然,昨夜在约书亚举着猎枪对他开火时,有那么一瞬,他动了杀念——他没法容忍这样的一个骗局——男孩看着他时那种羞涩又直白的眼神,那些青涩热烈的甜言蜜语,每一个吻,每一个拥抱,每一次缠绵,也许全是假的,而他竟然信了。于是他失控了,在酒精作用下,彻底的。但那杀念却是转瞬即逝。
    他更多的是想让那小骗子活着,接受惩罚。他会夺走他全部的财产,将他囚禁起来,做为一个禁脔而存在,活得毫无尊严。
    但前提是他活着。
    如果他死了……
    当他考虑到这一点时,想法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约书亚·博纳罗蒂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个念头从昨夜开始,一直不断地在洛伦佐的脑子里徘徊着,几乎将他逼疯了。
    “如果你背负着什么罪孽的话,我愿意成为你的共犯。”
    男孩坚定地看着他,凑近了,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睑。
    洛伦佐怔了一下。这时他看见雾气之中,一个不明浮物漂了过去。
    他往河水深处走了几步,游上去,一把将那东西抓到了。
    在看清那不是尸体,只是一团裹着水草的垃圾后,男人手背狰狞的青筋松弛了下来。
    “这样的天气,暂时肯定是没法找到约书亚少爷了。大人真的很奇怪,昨天明明一副要杀了少爷的模样,后来又亲自带着我们搜河,搜了一整夜,直到现在。好像很后悔似的……”双胞胎其一的亚述尔向自己的兄弟西拉斯抱怨道,对方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多嘴。
    “你怎么知道他是后悔?我看大人冷静得很,是想赶尽杀绝差不多。”
    “胡说!要是大人真想杀他,早在少爷逃进森林前就会被打死!”
    说着,亚述尔望了一眼下游的方向,另一条船也回来了。
    从工业区飘来的雾霾笼罩了整条芝加哥河,从上游蔓延到下游,能见度差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纵使有再多的人手,再多的船只,也无法沿岸搜寻到某一个人的下落,或者在河里打捞到他的尸体。
    “大人,雾太大了,没能找到少爷!”
    果然,一无所获。
    等洛伦佐从河里上来时,所有人都被他的模样吓住了。
    男人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白,眼神幽暗得骇人,一头金发犹如水藻般纠缠在身体上,整个人像一具溺死的尸体从河水里爬了出来。
    “还找吗,大人?”
    他一语不发地摆了摆手,示意船队继续搜寻。
    几头矫健的猎犬从甲板上冲下来,跑得最快的那只在临河的一颗大树下绕了两圈,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狂吠起来。
    洛伦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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