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后便被勒令着宽衣、沐浴、焚香、束发,直至收拾得体体面面的了,才被引至一个偏房坐着,等人来见。等人的时候,他打量着屋子的摆设,未见得豪奢,却想必是个大户人家,且是能调令官兵的人家。
    他原以为会被押送到地牢里关个十天半个月,然后被拖到某处审讯,但现在却是如宾客一般被请到了偏厅里喝茶。上茶的小丫头还说,主人一会儿就到,许少爷一路辛苦了。若是饿了,厨房还备了些吃食。但他哪有什么心思吃吃喝喝,只想快快见了她家主人,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大概都是她家主人的安排,只是那人是敌是友便不得而知了。
    许白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有些急躁。他宁可去监牢里戴着手铐脚镣,起码那些皮肉之痛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让他受着与吕益相同的苦难。至少不像现在,他明知吕益已经被押监候审了,自己却还坐在红木椅上喝着茗茶。
    他强迫自己坐下来,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在发抖,不知道是急火攻心,还是病未痊愈。
    以至于那人进来的时候,他直接摔了杯子。
    、45 李执3败露
    来的人竟是李执!
    此刻他一袭华袍,一派主人之姿,早已不是在米铺里忙忙碌碌的小厮模样。
    杯子摔在地上一声脆响,许白既觉得惊愕,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只恨没把杯盏摔到他脸上。
    “竟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我真是错看了。”许白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他被锟金教导不要用武力,被吕益教导凡事要三思,要动脑子。但此时此刻,那些涵养和教养都是空话!他错看了李执,以至于引火烧身!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执洞察了他的动作,不恼也不回避。反而是有些高兴的神色。
    “最近事务繁忙,让你一路受苦,都是我不是。”李执想伸手摸许白的脸,被许白退一步避开,然后恼怒地盯着。他垂下了手,甩了甩袖子,“我本想忙完了都城的事就去你那边,但有人急着收网,将你押着北上。这一路风餐露宿,真是委屈你了。”
    许白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李执也退一步行了礼,“一直没机会自我介绍,我是御史大夫李乾之子,李执。”
    “御史大夫……御史台的?”许白皱了皱眉头。御史台掌管监察事务。而御史大夫则是御史台之首,官列正三品,居丞相和六部尚书之下。在朝可举劾百官,又主管朝中或地方上的一些刑狱之事。
    如果是御史大夫之子,那么这次便是替其父出面,奉旨查抄吕家了?
    没等许白开口询问,李执主动说起了事情缘由:“此次皇上下令查抄吕氏本府和别府,主要原因是当年收购军粮一事。”
    李执见许白似乎在回忆,于是仿佛是想让他早日想起一般,进一步说明了起来:“当年西北战乱,驻军征粮。有人对军粮做了手脚,开出假交引大肆收购军粮,以至于第二年爆发了严重的饥荒。而朝廷的军队也因为此事而延误了战机,以至于西北的战乱持续了好多年,难民涌向都城,此事你可还记得。”
    许白心里一凉,当年他虽然年幼,许多事情的原委听不出个意思来。但他隐约知道收购军粮的事与吕益有关,也记得吕益曾拿了假交引和真交引让他分辨。他见过那些个假交引,也知道是王叔错误执行了吕益的指令而印刷的,吕益还为此发怒过。
    李执见他不说话,料想他多多少少知道些内情,也不为难他,而是继续说道:“朝廷知晓了是有人暗中捣鬼,下令让当时还是中丞的家父彻查此事。”
    许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对上的时候,李执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还笑了笑。完全不复当时在江陵相见时的迫切模样,仿佛已经是尘埃落定,又或者是胸有成竹,“当时流通的真假交引有好几种,表面上看,假交引和假交引之间的区别不大。但若细细对比颜色和纸质,还是大有不同。”
    “其中有一类的假交引印制得最为精细,但纸却有些不一样。”
    “普通纸浸在茶水中会变黄,变褐,但那一种纸浸了茶之后颜色越来越黑,最后便化在茶中,毫无痕迹。”
    “这种纸是哪里来的呢?家父一路追根溯源,发现这纸竟是吕家独造出来的纸。吕家在江南和东南一带有大片茶园,所以茶梗和茶树枝便被用来造纸。但吕家造纸添了茶梗和一些不知名的原料,那纸比一般的纸颜色深,化了之后能与茶融为一体。恐怕是为了销毁方便。”
    “一张纸而已,市面上也买得到。”许白不由得开始狡辩,“难道不是有人买了吕家的纸之后去造的?又何以断定假交引便是吕家所造?”
    李执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问,“当时确实是无法判断,只能当交引造假予以处置。但后来却发现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些假交引竟是收购军粮开出的兑换凭证。一般的假交引只是混入市场的假/币而已,但那些茶纸印刷的假交引,却是为了买断西运的军粮而开出的,并且可以去钱引铺进行兑换的相当于票据的东西。”
    “既能掌握茶,又能掌握钱,还在收购粮,天下做这三样生意的,恐怕不会太多。”李执有所暗指。
    “怎么不多?”许白道:“你去江南的茶铺问一问,哪个不是钱茶两手抓?自己经营着制茶,又让亲戚经营着当铺和米店。”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家父自然不敢乱抓人。”李执还是不恼,“所以我便混入了吕家。”
    听到这里,当年发生的事情便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在大荒之年会有个孩子抱住他的腿,为什么那个孩子要进吕家为奴为厮。
    “你们一开始便是这么计划的……”许白刚刚松开的拳头又攥了起来:“你早就埋伏在吕家门前,想找个机会进来……”
    “吕家招杂役和小厮都是从孩童招起,当时家里只有我这个小儿子尚未进经学,所以我便向父亲请示来当几天小厮。只是没想到会被派到华中,更没想到会被派到王琛身边。他本就是管粮食的,又参与了收军粮。”
    “你……利用我……”许白终于按捺不住,扬拳挥向他的脸,却被李执握住手腕,顺便掼到了墙上。
    “我没想利用你,只是当时你恰巧被我抱住了。”李执说话间,换做一只手箍住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腰,“就像现在一样。”
    “你滚!”许白挣扎着抽出手腕,然后狠狠踩了他一脚。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我对吕家这些年所做的勾当已经是知根知底,也操作得差不多了,便是要收网了。”李执越走越近,他进一步,许白退一步,直到退至中堂,身后抵着梁柱,“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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