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兔子现在很烦恼,因为他就觉得现在的日子反而不如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状态来得更快乐,更无忧无虑。
    现在脑子灵光了,事情反而更多了。
    叹了口气,目光从船上扫过,最后落在船头上那颗雕刻的惟妙惟肖的船首兽,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狐狸头,很奇怪的兽首,在这个大航海的世界,不是应该刻些海兽的模样更合适么?
    狐狸?在海洋中有威摄力么?
    就这样在望斗上绑了一晚上,思来想去也没个着落处,当脑子变的复杂,单纯就永远离开了他,那些快乐简单的日子再也不在。
    凌晨时分,太阳升起来之前,也是海面最昏暗的时刻,哪怕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黑白颠倒作息时间的他都有些抑制不住不断袭来的困意,各项感官变得迟钝,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以他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有东西入水的声音。
    在海船航行时,这样的动静也是常态,各种生活垃圾,废弃物品,当然就会扔进海里,谁还带着它们到中继补给点卸下?
    但紧跟着,一声尖利高亢的女声就传遍了整个甲板,
    “不好了,不好了,小媛落水了!”
    甲板上立刻有人头涌动,来自四面八方,他没有动,因为他的职责就在这里,越是慌乱的时刻,他这里越是不能乱,因为师傅虾叔常常对他说的是,祸不单行!
    他能做的,就是确保航行前方没有暗礁,得空也可以回头看看,海面上是否有人飘浮?
    下面乱成一团,因为隔着距离,他也听不太清楚,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船后的海面上,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看见!哪怕以他的眼力,在这样昏暗的凌晨,也不可能在海面上看清楚一个人体轮廓的物事,这已经超出了人类能够做到的范围。
    一个残酷的事实是,哪怕是发现了,也未必就能救得上来!这里是大海,还是深海,无风三尺浪!在寒冷的冬季,人飘在水中就算会游泳,一刻之后也会手脚冻僵,失去行动力,失去知觉,最后失去生命!
    个人的呼喊在大海中就根本没有意义!再说,也未必就能喊得出来。
    根本就没找到人!
    也根本就没回头去找!这里不是陆地,停帆,逆风,带桨,一系列的操作下来,你想回到落水的原地,没有数刻不能够!关键是,落水之人早被卷走,哪里找去?
    这还是能看到落水人的前提下!
    作为船老大,海寡妇的命令冷酷无情,大鹏号继续向前,就根本没有转帆的命令!
    这里是海洋,一切的行止都要符合航海的规矩,看起来很无情,其实却是人类长久航海累积下来的经验。
    下面仍然乱糟糟的,海兔子坐在上面,倒是一个可以观察全船的很好的位置!
    在有人喊落水时,一种本能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落水者,反而是在甲板上寻找,这不是他的习惯,最起码不是他以前的习惯,但现在做起来却是驾轻就熟。
    把受害者放在了一边,而是寻找凶手!
    如果不是不小心自然落水,就一定有凶手匆忙离开的痕迹!这样的对生命的冷漠,让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对现在的这种现状有点厌恶了。
    虾叔爬了上来,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换班时间。
    “一个叫小媛的舞姬落水了!据说当时是去入厕?是人为?还是失足?谁也不知道!
    你应该对这个女子很熟悉吧?都看了三个月了?”
    迎着海兔子的目光,虾叔面无表情。
    海兔子暗叫可惜,他当然熟悉,虽然没说过一句话,但对这具身体是熟悉的,大-腿-内侧有颗黑痣,从相学上来看好像不太吉利?
    当然,看相没人会看这地方,除了一种身相术。糟糕的不是痣,而是痣上的一撮毛,很煞风景。
    这女子有原力在身,不存在失足的可能,舞姬也算是体力劳动者,身段灵活柔韧,巴掌大的地方都能翩翩起舞,这都能掉下去?
    海兔子没有探寻根由的兴趣,在他看来,如果此女是被人所害,那也多半是舞姬内部的矛盾,因为上船以来舞姬团体就和其他人没什么纠纷瓜葛,谁会对她们下手?除了内部的争风吃醋,争夺中州献舞的资格。
    径自回去自己的舱室睡觉,这里是底层船员的大舱,一舱就住了七,八个人,气味奇特,他早已经习惯,也是无所谓。舱里除去和他一样值夜航的在呼呼大睡外,其他人都已经起身做事,倒也不显得拥挤。
    这一觉昏天黑地,他是被人推醒的,这让他很自责,本来很普通的情况现在却让他感觉到了不安。他应该更有警觉性,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感觉到了危险,没有理由,就是直觉。
    “海老大让我告诉你,马上就要进入鬼海了,让你去把狐狸头擦擦干净。”一个水手在他耳边喊道,幸灾乐祸。
    狐狸头,就是大鹏号的船头兽首,远看和船只在一起搭配起来并不显眼,但其实也是一个三人多高的巨大铁雕,兼具美观和撞角的功能。
    因为是铸铁制成,在大海上乘风破浪时就很容易发生锈蚀,一般海上的规矩对兽首都很重视,视为图腾,是保护海船航行安全的心理寄托,每到靠岸休整时,都会被重新打磨光亮。
    但大鹏号出来的太久,暂时还没有靠岸补給点的计划,在进入鬼海前,需要祭奠海神,保佑平安,这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把兽首弄的干干净净,光光亮亮的,这是海上的规矩,干这一行的,就没有不信这个的。
    兽首悬在船头前,要想真正清洁干净,就只能把人从船头坠下去,要求身手敏捷,胆大心细;在飞驰的船首下,一起一浮的劈波斩浪中,还能做到如无其事的人并不多,海兔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有些不满,这活很累人的!而且很危险。在他开窍之前就常做这个,也无所谓,但现在想来,这是把他当驴使了。
    开窍的结果就是,不再甘心被人奴役,对他来说是好事,对别人来说就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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