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雷神的职责就在龙王爷下雨或前或后打个雷。
    打雷对于雷神来说就是搣个指头的破事儿。
    玉帝身旁的太上老君就是个小心眼儿的神仙,他是天庭的大国师,这个国师可不是清凉官,什么事儿都归他管。
    太上老君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清闲,尤其见不得伏双是这般那般的清闲,于是多给了他一个监察神的职责。并道:
    “碧翁翁年岁高,凡间的人总爱滥发誓,发了誓碧翁翁不回应,就没点敬畏之心。汝这般清闲,便也就管管这发誓的事儿,给你多个监察神的职责吧。”
    托爹爹伏弃的福,伏双被太上老君穿了小鞋,只因爹爹五百多年前喝醉酒,手舞足蹈之际不小心引了一道猛雷,好巧不巧还劈中了太上老君的天灵盖。
    猛雷碰到头发引起了火,太上老君救火不及,他一头留了几万年的头发只剩下几根了,和一个兀雷翁没什么不同。
    天庭上的金童还有小天孙,见了他就捂嘴偷笑,道:“太上老君头顶光,姑娘见了误作镜,忙拿胭脂施红妆。”
    太上老君好面子,头发被烧掉后,每日都会对镜捋一捋幸存的几根头发。
    一旁的天孙实在看不下去了,道:“爷爷,实不相瞒您把头发全剪了,别那么遮遮掩掩,孙儿倒还看得起您,您这拿着个姑娘家用的小抿子,又梳又捋的,用个词来讲就是欲盖弥彰。爷爷,掩之有何益,掩之有何趣,掩之有何用啊?”
    一连叁问,太上老君觉天孙是有理,心一横,就剪掉了幸存的头发。伏弃得知之后心里更后悔,回家拿把大剪子把自己的头发剪了一截送给太上老君,道:“施了髢,别人就看不见了。”
    伏弃的一头头发养的好,每日沐发后必抹钗泽,虽也是一头白发,但发油光光比姑娘的秀发还顺滑。
    太上老君得了这头发,心里欢喜非常,每日上番前都会花一刻钟,对镜施髢。
    游手好闲的伏双被强加一个职责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依然我素,在天凡之间往来无定。
    不过今回这个监察神的职责帮了大忙,苍迟发了誓言后立刻就能锁定他的底脚。
    伏双自知打不过苍迟,只能耍些技俩,他一转过身,二话不说就把王母娘娘给的水泼了上去。
    水中混有伏双的血,苍迟头顶上的龙角和竹子逢雨一样,“噌噌”往上窜出来。
    乔红熹在苍迟身后看得一清二楚,晶莹剔透的龙角上挂着圆溜溜的水珠,他一甩头,龙角上的水珠就溅到她头顶或额头上。
    乔红熹默默却退叁步避开,脑后没长眼,不小心踢到了身后的圆木凳,她想也不想就坐上去。刚刚吐了个昏天黑地,肚子都空了,抓起桌子上的一些小果子就吃。
    苍迟嫌弃地抹一把湿漉漉的面,手放在鼻子下嗅了一嗅,道:“嗯,畜生的血味。”鼻内再用力一吸,“初步判定是太黄山上,络绎不绝的臭鼬鼠精……的血味。”
    苍迟话里藏的阄太明显了,伏双一听就知道此话是骂自己的,气得面皮紫涨,喉里各种辱骂之词蠢蠢作动:“苍迟你才是臭鼬鼠精,长着角的鼬鼠精,才不是太黄山,是太白山!太白山!果真是个乡瓜子,白和黄都分不清,你必定连五谷也区别不开。”
    苍迟陷入了沉思,爽快承认:“吾确实五谷不分,但汝知道海里的菇奶奶和人间里的姑奶奶有什么区别吗?”
    “我哪儿知道,海底的菇奶奶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伏双没去过海里,海里有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他一概不知。
    “吾刚刚说了,是海里和人间,区别自然是一个生活在海里,一个生活在人间。”苍迟磨赖道,“汝真傻,耳朵不灵。”
    一句淡不济的“汝真傻”,惹翻了本就不太和谐欢乐的局面。
    伏双纵雷劈苍迟,苍迟喷火烧伏双,两人都没遭殃,遭殃的是乔红熹的家中屋门与院中的灰墙。
    乔红熹见过苍迟和伏双站在一块儿叁次,叁次中有两次是片语不投就用拳头解决。
    寻常男子也是这般爱动武,一旦动武,心里是这般活络:“武不善作,不打对面的孙儿满地找牙,爷会伤了祖宗脸。”
    但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拳头发出的攻击力不强,苍迟和伏双不一样,一个打雷的,一个喷火的,攻击力极其强。用小儿郎的话来说,就是:“触雷骨头坏,碰火肌肉焦,触雷又碰火,棺材板板要用铁打造。”
    雷火无眼,快要打起来的时候苍迟往屋外去,展开手脚在院子里和伏双打了个难分难解。那只猫儿被雷劈过一次,阴影犹存,今次未卜先知,看见伏双来早就炸着毛儿逃了。
    乔红熹太阳穴绷着一根弦,眼眶里的两个八尺男儿,一个浑如扛斧头的汉子,一股脑引雷劈人,一个浑如拿划板的舟子,悠悠躲开,偶尔嘴巴一张喷个火回击。
    雷火交加的院子很壮观瞻,乔红熹躲在窗后,眯起一眼,从指缝大的窗隙窥看二人打架的光景,提心吊胆地作壁上观。
    他们力气无限,打个架嘴上还喋喋不休。
    “苍迟你个白眼龙,干脆让你被捉去割耳朵算了。”
    “吾眼睛是黑的,不白,汝眼有疾。”
    “黑!心也黑得很!”   伏双回得脸红脖子粗。
    苍迟停下所有动作,拿桩定住身子,光着眼问:“汝怎知吾心是黑的?汝剖过龙心?汝竟然屠龙?”
    伏双心里这样想:算了,乡瓜子出海来凡间,不能与他多计较。
    苍迟惺惺惜惺惺,逼近一步问:“汝屠的是哪条龙?”
    “乡瓜子。”伏双骂了一句,脚下滑擦,虚晃一下脑袋,而后转身逾墙遁。
    伏双的障眼法把苍迟骗了过去,可惜他心太骄,逃跑时左脚突然间踩到了井边装着大珠子的盆子。
    盆子翻倒,里面的大珠子骨碌滚出,滚到伏双右脚下。伏双踩中珠子,整个人摇晃了一下还是没能定稳,于是张开两臂,往前面的灰墙颠仆上去,竖着做了一个横罗十字之态。
    伏双跑出第一步的时候,苍迟就咬紧牙根,化成龙身逾墙追,他想跑得比伏双快,所以是飞风出去的,伏双稳稳贴在墙上时,苍迟已飞到看不见一点踪影了。
    乔红熹看了个子午卯酉,眉似展似绾,哭笑不得地看着从墙上下来的伏双。伏双揉着发青的脸颊,从地上拾起踩中的大珠子,夹骂带说:“狗东西,行雨珠也乱丢,就该抓去割耳朵。”
    说完也不管乔红熹还是乔紫熹,袖好行雨珠,逾墙追上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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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两个打架的人,乔红熹耳根子一下子清净,太阳穴绷着的弦一松,八下里变得困累无比。
    太阳穴上的弦松开,身子也松了,那股湿腻的水似小虫子拱拱钻钻从腿心出来,慢慢流到脚踝。
    破体的事情才过了一个早上和一个小日中,乔红熹仿佛觉得过了大半个月,绾起袖子去打水澡肌。
    每一寸肌肤都用香草洗过,两腿之间的牝儿里里外外也用香草清洗,几近一刻才洗净苍迟留下的东西。
    过了几个时辰手腕上的交匝之伤又加重了一点,乔红熹澡完肌穿好衣裳,给手腕上好了药。伤处破了层外皮,没伤到肌骨,她不是闺中那些需要端茶送水的娇弥弥姑娘,一点小伤犯不着拿条白布缠裹。
    澡好肌出来,狼藉不堪的院子中央摆了一团果物。果物全是红皮的,有樱桃、赤柰、与荔枝。
    樱桃作红字左边的“丝”,底下四个点用荔枝,赤柰作红字右边的“工”。
    叁种果物歪歪扭扭地摆成一个“红”字,果物旁还有一个桥状的山亭儿,乔红熹疑神疑鬼,轮眼看地板,没有新添的脚印,心里很快有了猜想。
    东关街有一句话是这般说的:“乞巧佳节下小茶,樱桃荔枝赤柰不可少,姑娘吃了樱桃兆吉祥,吃了赤柰寓和睦,吃了荔枝明年郎君帽儿光光,做个一夜风流新郎。”
    掐指一算,叁日之后就是乞巧节,乔红熹手心狂冒冷汗,不迭细数果物共有几颗,一阵敲门声响起:“乔妹妹你在里面吗?”
    是陆平歌的声音,乔虹霞神不守舍,下意识回道:“是啊。”
    江淳昏迷不醒,乔红熹到底在何处无人知。陆平歌两脚茫然,带着一群公人四处乱寻,去了酒肆茶馆,连花台也去了。
    寻到无处可寻,陆平歌两条腿原路折回。路过乔红熹家门时想去里头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推一下门门稳然不动,出声一问,不料里头有回应,他精神大振,直接破门而入。
    陆平歌和一群公人一个挤挨着一个破门而入,就像海中的浪花扑来,一个人两只脚,十来个人就有二十来只脚,这二十来只脚,把地上的果物踩了个汁肉飞溅,果核乱飞,连那山亭儿都变成了一团干巴巴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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