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熹被虞蛮蛮抱住,本想撤到一旁以观动静,谁知一道紫光赫然的雷,劈胸横打过来。
    脚下收拾收拾想躲过,无奈虞蛮蛮抱得紧,她躲之不迭,只索抱头敛膝,无辜地接受雷劈。
    爹爹说过,天真无邪的人是不会被雷劈的,看来她活的并不天真也不无邪。
    乔红熹紧紧地眯起眼,想着雷这般近的打过来,被击中的地方会是肉焦骨麻,没准还会因此干折了如花似玉的性命,阎王爷要收她的性命,当真是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心里胡思乱想的好一会,“哄”的一声,雷已打来,但身上没有预想的痛感,粉脸却落到一个冰凉的胸膛去了,剔起眼儿一瞧,只见方才在远处的苍迟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跟前。
    一条龙替自己受了雷劈,乔红熹头晕心跳,溜湫着眼儿,发现他后背匝了一团白色的浓烟。
    浓烟被一阵风刮到脸上,热气直扑入眼睛和鼻窍,乔红熹鼻头滋了痒。
    苍迟被雷击中,脸色不定,转过身去对伏双冷冷说道:“兄长说过,爱耍点儿小脾气,兄长并不会穷究,但若伤了无辜,即使汝百方求宽,兄长也不会手下留情,道歉。”
    苍迟人高马大,端正地站着,乔红熹和虞蛮蛮两个姑娘在他身后被避得严严实实的,连一点衣角也没露出来。
    今次伏双确实差点伤了无辜,他词穷理绝,不敢挺撞,也不敢敷衍,挠勾脖儿,鼻叩着胸膛,羞愧地道歉一阵子,博取乔红熹的宽恕。
    道歉的话说了一半,他觉得有丝丝不对劲,似虎一般扑到苍迟面前,嘴头一改,指着身后的乔红熹,大模大样地穷诘:“为何她能看见你?为何她可以打你?为何蛮蛮认识她?她岂不是知道我们的身份了,知道我们的身份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话问到点子上,乔红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神情有所畏惧,缩起四肢,此时一切不管,沉默最妙。
    乔红熹也不能明白过来,自己的眼睛为何可以看见苍迟,她还巴不得看不见呢。
    看不见,就不会惹出一堆糟心的事情来。
    虞蛮蛮从从后伸出一个头,恶狠狠道:“关你锤子事儿?”
    “不关你的事!”苍迟眼睛看着低处,接着虞蛮蛮的话,抖毛儿回道。
    乔红熹为何可以看见自己,苍迟一直没深想过这个问题,被她又打又骂,他心里也并无抵触的情绪。
    不论乔红熹是喜是怒,是羞是悲,眉下的眼睛都明净得如用水洗涤过,粹而无欲念,饱满了清纯与古朴,不受拘系。
    龟婆婆说过,这种蓄有洋洋灵气眼睛的人,生就便是与神灵有一份无名之缘,是凡间宿秀。
    想来乔红熹,就是龟婆婆口中说的凡间宿秀吧。
    乔红熹前有苍迟挡着,后有虞蛮蛮护着,伏双但恨自己单枪匹马敌不过他们,只好暂且揭过话题。
    乔红熹和虞蛮蛮没受伤,而伏双自知错,愿打躬作揖地道歉,两下里就当扯直了。苍迟转过身,本想劈脑揪住虞蛮蛮,但看她头发散的和鸡窝似的,手上改揪为捋,把打结了的头发捋顺,才道:“行雨珠,该还给兄长了。”
    苍迟举动不带轻佻,虞蛮蛮羞愧地把头埋进乔红熹后背,嗡声道:“不在蛮蛮这儿,在小鹤子那里呢。”
    那日在海边遇见了小鹤子,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弄丢行与珠,便把行雨珠交给了小鹤子暂时保管。
    在河里,大家送了一个“管婆娘”的绰号给小鹤子,因为小鹤子是保管物品的高手。
    苍迟闻言手指一顿,问:“那小鹤子在何处?”
    虞蛮蛮摇头说不知,伏双从旁回道:“应该在客栈吧。”
    早晨去浮铺给虞蛮蛮买馒头的时候,他正好撞见了小鹤子和肥猫,她们脸上是饥饿之颜色,眼不转睛望着浮铺,口角流出的涎可拖地。
    伏双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小鹤子这一茬事儿,他愧疚太深,大方地买了好几个馒头给她们填肚子,再带着她们回客栈。哪知刚回客栈就出现了意外的事情,他和虞蛮蛮还有猫儿都被抓进了官衙,只留下小鹤子在客栈里,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等他们的全部言辞落地,一直一言不发的乔红熹眨摩着两眼,粉光的面上香腮带笑,绰经儿道:“你们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所以现在我就绿豆皮儿,请退。绿豆皮儿,悄悄请退,嘿嘿。”
    然后乔红熹只管一步一步往后退。期间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了好几下,她不觉出丑狼藉,退了十武,褰起衣裙,露出柏枝绿洒线裤腿儿和暑袜,一溜烟似的跑了。
    一抹柏枝绿,牵引苍迟的心窝儿,他扯开一半的喉咙,提醒道:“今晚要下雨,记得把衣服收好了。”
    跑了好几米,他们并没有追来,乔红熹渐渐停下奔跑,拿出系在腰间的洋绉汗巾子,揩去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乖龙,河婆,另一位会打雷,是天上的雷公爷吧,啧啧。”
    乔红熹两手吞袖儿走,走到大街上,瞧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两手托着下巴,头上带着绿珠顶缠棕帽,佝偻地蹲在太阳底下。
    她脚边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满了红一团金一团,颜色十分挂眼的鲤鱼。行者莫不驻足而观,有的人还会问:“小娃儿卖鲤鱼否?”
    小女娃点点头:“卖。”
    行者又问:“其价几何呢?”
    小女娃伸出五根胖乎乎的手指,说:“五两银子一条,不杀价。”
    这混账的价钱出来,也就没有然后了。
    看了看小女娃周遭,没有什么奇怪的婆子或者牙子盯着,再看小女娃不叁不四的穿搭,或许是家中贫困,小小庚齿就被迫出来卖鱼,赚些钱财支糊窘迫的日子。
    乔红熹从荷包里取出仅有的几枚碎银子,放在小女娃手中,道:“天热,别卖了,回家去吧。”
    把身上唯一银子给了小女娃,乔红熹回家的路上不禁苦恼自己不懂得省些浇裹,只一味的出款。也不知明日会不会有哪家人的墙出现问题,招呼她去修葺,好让她进些款,度个时日。
    照顾她的妇人和看守的公人都离去了,回到无一人的家中,乔红熹心中有不可言尽的伤感。
    等到掌灯时分,天上响起一道巨雷,乔红熹起初不在意,忽想起苍迟说的话,她关好窗子收起衣裳,而后回床睡觉。
    到了半夜,黑云遮住了光光皎皎的夜空,微风摆动,豆大点的雨珠跳瓦滴槽,满枝乱穿。
    乔红熹没被雷声雨声吵醒,却被四面邻居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与彻天般的鼓掌声吵醒了。
    她倦累非常,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了无移时,雨渐渐停下,可欢呼声不绝,鼓掌声如震山谷。
    听着漏鼓声,听着外头的欢呼声,乔红熹彻底睡不着了,睖着眼发呆。发呆之际,院子里来了一道震天动地的声响。
    这极大的声响闹得她有些发虚,乔红熹起身,剔明房中烛火,推开一边的窗子往外探看。
    院子满是积水,积水上有一团隆然之物,乔红熹重睫细瞧,瞧清了是何物,掩嘴惊呼:“龙?”
    数十米的龙身蜷缩如猬,缩在积水一动不动。
    苍迟口内一丝两气,碧琉璃似的眼儿里迸了一颗泪珠出来。乔红熹见状,思量红肉里起了恻隐之心,披一件衣裳秉烛出屋,半蹲下身,乍了胆子伸一指去触碰他。
    嫩凉的指尖碰到龙鳞的那刻,却被烫了一个哆嗦,很快指尖上长出了一颗燎浆泡。
    乔红熹吹着灼热的指尖,试探地道:“你是……发烧了?”
    苍迟点点头,不禁一阵咳呛,往地上吐出了两口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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