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沉默,刘劫声音转冷:“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如果这就是你替国家招安我的说辞,略显苍白。既然要招安,太白金星去赚猴子的时候还知道许诺个大官呢。”
    毛菁沁说道:“好吧,我不说这个了,其实我只是做一个尝试而已,真要许诺,我也没那权限。但我能求你另一件事情吗?以朋友的身份。”
    “你说。”
    “别把这座翠谷公开,我不想它被国家发现。”毛菁沁说。
    “为什么?这不是对国家很有利的好事吗?”刘劫有些吃惊。
    毛菁沁道:“本来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大白的出现让我很犹豫。”
    “大白?”
    “就是白猿啦。如果这里被国家收了,大白失去家园还算是好的,最可怕的下场,是可能变成国家战略搏弈里一个很小的炮灰。”毛菁沁以尽量委婉的话说道。
    “华夏人民**军不是正义化身吗?你担心什么?”
    “你别挤兑我了。我们**军当然是世界上最仁义,最讲人道主义的军队,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但问题是,大白它根本不是人啊,根本没有法律承认的人权,虽然我们都知道它有灵性有智慧,是我们的朋友……”
    “停,是你的朋友,我可从来没拿它当什么朋友,它该庆幸我从来不吃灵长类。”刘劫纠正道。
    “大侠也会傲娇啊。”毛菁沁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愧疚的,愧疚拿了人家家里两个蟠桃还差点杀了人家的,否则你也不会那么小心地救治它,帮人家把骨头接好移位没有一点大意,当时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影,你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你是真心觉得对不起,绝不是作秀。”
    刘劫摸了摸鼻子,毛菁沁隔着面青铜面罩都能把他看透。
    “我答应了。”
    爽利得依旧像他们初见那样,见毛菁沁有些疑惑,刘劫笑道:“其实我这些天也在犹豫这件事,但是我不只是为了白猿,还有生存在这座谷中的其它生灵,这些天我始终不敢动谷里的一只小动物,要不是能出去打猎我几乎要改吃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毛菁沁问道。
    “因为我太爱这个地方了,爱它的美,也爱它的和平,我发现这里似乎根本不存在适者生存的竞争机制,这不符合自然法则,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是一个原本没有任何动物存在,后来被草食动物作为产仔基地的秘密地方。如果人类活动踏足了这里,不管如何小心,都会破坏这里脆弱到极致的生态环境。”
    刘劫坦然道:“这座翠谷如果只是一座翠谷,纵然有蟠桃树这样的灵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既然它是一座与世无争的生命摇篮,那么我有什么资格做主。难道我会像那些欧美探险家一样,打着探险之名,行得却是盗墓掠夺,满脑子发财致富的豺狗之举,无视本地的土著居民的利益。一直以来,我只依着自己的本心做事,仁慈残暴,皆出自本心。我逍遥四方只为观世界之大,赏天下之美,穷极宇宙之奥秘。争?该争的我当然会去争。但是那种‘我发现,我占有,我掠夺’的强盗逻辑,我是不会苟同的。打伤那只白猿,我不愧疚,毕竟它攻击我是事实,不过偷了它东西,我认,这便算是我补偿它吧。”
    毛菁沁笑道:“看来我还是小瞧大侠的格局了。为什么每次我们看似理念不同,行事却不谋而和呢?”
    刘劫道:“大概是因为你我都保持着对生命最可贵的珍视吧。我决定不公开这里,是出于维护环境,你是出于白猿的下场担忧吗?”
    毛菁沁道:“是的,国家如果发现了这里,起码会送人进来修炼培养战士。对原住民最好的安排就是建立自然遗迹保护站。但是大白这样奇特不寻常的生物,却很有可能被国家抓走甚至迫害,这样岂不是我们害了它。”
    刘劫点头,“是这个理。”
    想想都知道,白猿这样罕见又对修炼课题有极大研究价值的先天灵兽,一旦出现在国家层面的眼皮底下,会是什么后果,国家利益当前,很多时候连人道主义都可以抛弃,一只猴子能得到什么保护。人类确实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哥斯拉这样的远古存在如果打不过人类的话,现在是什么下场,怕是早就上过无数次实验台,活体解剖无数次,恨不得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然后赶紧弄死。
    这是人类世界的真实,血淋淋的残酷,人类之于万物,是任何恐怖片里都无法想象的梦魇。
    刘劫笑道:“这样你可就对国家隐瞒了,不会觉得愧对祖国教诲吗?”
    毛菁沁摇摇头,“国家得不到这里,也就是少一片培养修炼者的宝地,这里的小动物还有大白如果失去这里,可能失去的是生命,甚至比生命还可贵的东西,孰轻孰重。我忠于祖国,在于救死扶伤,抗争敌寇,而不是违背道义的争取利益。回去之后,我就说你带我在昆仑山的一处地方治伤修炼,绝口不提这个秘境。”
    刘劫看着光落在毛菁沁的脸上,心中又升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是温暖又是尊敬,他其实还有些心里话没说出来,这几日下来,这座不大的山谷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特别的意义,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秘密,只希望这个秘密的角落天长地久,永不磨灭,就像哆啦a梦的后山和空地。
    刘劫却不知道,毛菁沁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有些自私的小女孩情结,这座翠谷,成了她心里的小秘密,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第二日,两人收拾完毕,毛菁沁背着行囊,里面满满的各种珍贵药材,英姿飒爽。刘劫带着她从一处深潭潜水出去,原来这翠谷秘境的其中一处出口还是和地下水脉相关,崖壁的洞穴毕竟太小,大一点的母鹿都挤不进来,毛菁沁的闭气法虽然初学不堪大用,但刘劫用先天真元撑起一个气罩,倒也不必费工夫闭气。
    那白猿待两人走后,来到宿营地,看着那块压得平整的草地和木桩火堆等遗迹,很人性化地感慨了会,它其实挺舍不得那两个人的,尤其那个女孩,让它想起了几百年前那个少年,都是温柔仁慈的好人,另外那个……也不坏吧,起码没再欺负它,不过它还是希望他们别回来了,很矛盾。
    水道并不长,没过几分钟,两人就泅水到了一处不深的水底,浮出水面,四处张望,发现这里是昆仑山坳一处颇大的不冻泉眼,形成山坳处一眼小水潭,挂在一处颇陡的石壁上,溪流涓涓留下,四下荒草都没有,刘劫心想那些产仔的山羊母鹿看来就是从这里潜进来的,如此隐蔽,也不知最先是那头大肚兽婆逃命时发现的。
    四周荒无人烟,显然是远离人类居住地的所在,刘劫带着毛菁沁一边辨别方向,一边在荒原上飞檐走壁地奔行,好容易找到一条车行道,有车辙就能找到人。
    出了翠谷后,毛菁沁很明显感觉到灵气的稀薄,修炼进度几近于无,刘劫指点她只在每天的清晨辰时和深夜子时用功,同时用心练习龙禅龙行的功夫,将修炼化入生活规律之中,还借机训练了一下毛菁沁长途奔跑中控制气息的能力,他敏锐地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比之数个月前浓郁了不少,似乎从他入昆仑山渡劫开始,世界发生了悄然的异变,冥冥之中的天已经开始了祂的大局。
    两人又走了小半天,终于让他们撞上一家放牧的回族同志,原本见了戴着青铜面具神神秘秘的刘劫还有些戒备,当毛菁沁亮出**军身份后立刻眉开眼笑,那穿着小羊皮裘的放羊小娃甜甜地叫姐姐,穿着大羊皮裘骑着摩托的大叔爽朗地要请他们去帐篷里坐坐,喝一些羊奶,毛菁沁婉言拒绝,三言两语问清了他们所处的方位就告辞了。
    弄清楚了方位,按着毛菁沁的指点,两人又走了两天,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山间公路,毛菁沁说这条路通向昆仑山中一个隐蔽的基地,刘劫知道她是在说他们该分手了。
    又见离别。
    刘劫一向觉得离别时千叮万嘱有婆妈之嫌,但此番不知怎么,竟然絮絮叨叨,从《九阳真经》讲到修炼时的各个注意事项,岂止婆妈,简直有八婆之嫌,大违他平常的风格,但毛菁沁就这么静静听着,最后,刘劫问了句:“毛菁沁,有没有人赞过你很好看?”
    毛菁沁摇头,“没有。”
    “啊。”刘劫呆住了,对,不是愣住了,是结结实实的呆住了,回想起毛菁沁地宫里地宫外,翠谷里翠谷外,喜怒哀乐,每一张画面掠过脑海,都是风景。
    军队里都是瞎子?
    “不对啊。你不是谈过对象吗?他们都没说过?”
    毛菁沁轻声道:“是有不少人夸过我很美很漂亮的,但真没有对我说‘很好看’。”
    好吧,女人心海底针,永远别猜。
    刘劫从怀里取出一块翠绿色的玉蝉,像一泓凝住的青水,随时会从指缝里漏下来,毛菁沁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阳光照在玉上才发现它其实是透明的,只能用“灵性”两个字来形容。
    “这块玉是以前一家有钱的那谁谁送我的,据说是最上等的水样翡翠,完爆羊脂玉,反正就是很贵的意思。”刘劫记不清送的人是谁但是居然记住了这玉有多贵,“不过它现在最珍贵的是上面的阵法,这些天我刻画了一个比上次高级的多的阵法符文图。”
    刘劫指着琥珀一样封印在水冻质地玉石,活灵活现,像极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被微缩了无数倍活生生封在里面的阵图,“它的高明之处在于你可以滴血绑定。”
    说完毛菁沁手指一麻,一滴鲜艳的血珠打在青水一样的玉蝉上,融了进去,润物细无声,不管手指还是玉蝉都没什么变化。
    “从今以后,你把它贴身佩戴,什么时候都不能摘掉。”刘劫说道:“好,就这些了,其他的无需我多嘴了。”
    看着这个背影转身离去,毛菁沁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好像条狗哦。
    走出一会,刘劫转头,恰好看着窈窕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的转角,心中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单马尾的女孩,直到此时才注意毛菁沁也是单马尾的发型,一跳一跳的,消失在视野的盲区。
    刘劫呆立了不知多久,直到毛菁沁完全离开自己的感知范围,也就是至少五千米的距离,暴起,速度直接突破了音障,却没有在身后拖着音爆云,与浑沌一战后,经过半个月的梳理,修为虽然没有大的突破,但是就像百炼精钢再次淬炼了一遍,精纯雄浑,收发随心,龙行式等法门也更上层楼。
    音爆实际上是空气对运动的剧烈摩擦造成的,于高速运动是不利的。但是龙行式修炼至巅峰,与精神念力相结合,已经隐隐摸到了上古阴阳五行遁术的奥妙,虽然离身遁万物,一念十万八千里的境界还早得很,但依然能做到破音障而无形,火云邪神那半吊子的天魔步法根本不能比,当然天魔步法练到极高境界也很恐怖,同样可以打破虚空,破除次元的桎梏。
    刘劫奔跑了不知多久,景色飞一样的倒退,不知掠过了多少高山峡谷沟壑,走在一片荒凉的平地上,四面八方皆是一线,天地仿佛只此一人。
    渺无人烟的荒原里,静的只余风掠过大地的厮磨之声,突然与地平线相接的天边,隐隐有轰鸣声逼近,不似雷鸣。
    “来了。”刘劫轻声道。
    地平线的天边飞来几个黑点,最初是几个,随后是一线,数十个,上百个黑点,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至近,旋翼扇动的气流搅乱了天穹,刘劫此时才发现原本在天上徘徊不定的几只金雕早早逃离了这里,它们比刘劫更早察觉到这里将有大事发生。
    四面八方的黑点靠近,现出了真面目,清一色武装直升机,样式像国产霹雳火武直系,但不是已知任何一种武直系武装直升机,其中还夹杂着数量稀少的米格系甚至阿帕奇直升机,但它们有两个共同点,飞得很高,打得远。
    它们本不该在这种地方以这种规模阵型出现,似乎有什么权能,将能够赶到这里的所有满足条件的武装直升机都调来了,无视国家民族,仿佛神灵之手,武器架上拎着满满当当的家伙,弹头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貌似也不是寻常玩意。
    这是一个绝杀之局,来自天上云端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天穹,绕着刘劫徘徊,它们在天上飞,但半点不像雄鹰,仿佛奔走于天际的耐心围猎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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