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标后的第九天下午,各竞标单位又被通知开会。大家知道,今天要出结果了。
    与开标那天不同,有三家企业代表没到现场,也没做任何说明。虽然这不影响评标结果,也不影响企业参评资格,但却也表明了企业态度——已经无意标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好多人都不禁奇怪:若是无意竞标,何必参加,又何必在开标之日到场签字呢?莫非公司有了什么变故?莫非遇到了不可抗力?
    当然并非所有的公司代表都不解,有几家代表就明白得很,知道那三家和自家一样受到了威胁,只不过自家又到现场看情况了。
    火种种业的霍经理则不禁担心,不过他担心的不是企业是否中标,而是能否有获得八千元额外奖金的机会。
    虽然有三家企业代表未到,但现场的人却并没少,因为多了招标人——区农业局三名代表:一名副局长和两名主任。
    “经过严肃认真的工作,在充实紧张的时间内,评标委员会对所有竞标企业进行了评选,今天就评选结果做一公示。”
    听到主持人的开场白,人们又直楞起了耳朵。
    评标委员会主任跟着说了话:“在公示前,还要做一些说明。经过对十六家竞标企业初步筛选,其中有三家企业的评选资格被取消,取消原因很是可惜,分别是投标文件仅有投标单位盖章而无负责人签字、投标报价低于成本、投标报价高于招标文件设定的最高投标限价,因此最终参与评标的企业是十三个。”
    农业局副局长拿起一张单子,宣读起来:“根据评标委员会的打分情况,我们对十三家竞标企业进行了排序,进入前三名的企业分别是:第三名火种种业有限公司,分值是……”
    第三名?
    霍经理在一楞之后,马上给堂叔发去了短信。
    “第三?”不到一分钟时间,这条信息就辗转到了杜成海手里。
    看到这样的结果,杜成海顿时泄了气,也不由得肉疼。
    第三名就意味着仅能闻味,根本不可能吃肉,也不会喝上汤,除非第一、第二都出现状况,还得祈望招标人不去重新招标。这样的机会太渺茫了,不确定性也太大了。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友谊金”又花出了一大把,到头来只弄了个安慰名次,杜成海焉能不肉疼?再加上之前被讹去的费用,还有库里积存的备货,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呀。
    对了,那么多备货怎么办?一旦失去供应资格,在艾河区就甭想卖出一粒,对于自家种子品质杜成海比谁都清楚。而自己的公司就设在艾河区,人脉关系也主要就是在这里,若是艾河区都没了销路,就更别指望到别处分羹了。
    不行,不能任由就这么被踢开,一定要争取机会,一定要消化掉那些种子。
    狭路相逢勇者胜,必须挤掉第一和第二,只是那两家会是谁们呢?
    “叮叮”,
    短信又来了。
    第一名星辰种业,第二名金色收获。
    为什么是他们,凭什么是他俩?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吗?
    有猫腻,绝对有问题,老子就从这上面下手。谁都可以排前两名,就是不能让这两家排前面,否则老子也太的咽不下这口气了。
    想至此,杜成海打出了电话。
    “嘟……嘟……”
    一通打过,无人接听,又拨两遍还是如此。
    “奶奶的,大马猴准他娘的晚上没干好事。”杜成海骂骂咧咧着,换成了胖墩号码。
    还是三遍通着,但却无人接听。
    指定胖墩、大马猴昨晚在一块,真他娘的误事。
    杜成海气得咬牙,发出了短信:“马上去找星辰种业和金色收获种业,这两家拿了第一、第二。他们的竞标价那么高,但却中标了,这里面绝对有说法,要从这方面给那两家施加压力。假如两家要硬杠的话,那就用阴招,注意不要留下痕迹。你和大马猴一块去。”
    发完这条短信,杜成海想了想,又发了一句话过去:“收到请回复。”
    又是五分钟过去,仍然没有回应,杜成海站起身来,决定直接去找这两个家伙。
    “叮叮”,
    短信来了:“明白。”
    看到属下发来的回复,杜成海又坐回椅子上,双眼眯了起来。
    会议现场宣布完竞标排序后,又讲了一些程序性语句,主持人便准备散会。
    正这时,屋门一开,三名警员带着一名谢顶男子进了屋子。
    看到这种情形,人们都是一楞,有几人更是不由得心慌。
    迅速与农业局副局长交换了眼神,主持人快步上前问道:“齐队长,有什么事吗?”
    “有个案子涉及到在场几个人。”带队警官回了话,随即一推谢顶男子,“你说。”
    谢顶男子脚下一个趔趄,谦卑地点点头,开了口:“我是万联种业艾河分公司财务经理,我奉公司杜总指令,曾给几家公司负责人发了‘友谊金’。”
    “都是谁家,主动站起来吧。”齐队长冷声接了话。
    友谊金?虽然好多人不明白具体所讲,但此情此景还是能明白其中意思的,这些人于是转头四顾起来。
    “可能有,有我们。”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个瘦小男子。
    随后一个矮壮男子起身:“我们公司。”
    第三个起身的是个中年女人,她没有说话,但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有吗?”
    “还有吗?”
    齐队长连问两声,都没人回话,更没人再站起来,于是他看向了谢顶男子。
    “还有一家,具体公司名称我不清楚,只知道收款方叫霍阿发。”
    随着谢顶男子话音,好多人目光投向一个方向,随即所有人都盯着那里。
    霍经理脸颊肌肉动了几动,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来:“我,我老板也叫霍阿发,可我不知什么是友谊金。”
    “是吗?”齐队长来在霍经理近前,冷笑了一声,随即一招手,“带走。”
    “咣当”,
    屋门再次打开,又是八名警员进来,径直到了四名站立者身侧。
    自从收到胖墩回复“明白”后,杜成海就在盘算着各种可能,也根据这些可能列出了相应方案。
    不好弄呀。除非那两家能够乖乖退出,否则可能性太多太不可控了。
    那两家会主动退出吗?可能性太小了。之前已经两次找过他们,他们不但没退反而还硬杠到了现在,现在就更没退出的道理了。
    假如他们真不退的话,那么会怎样反应呢?不理不睬?还是强力反制?会如何反制呢?
    哎呀,杜成海忽的想到了一种可能,后脊背不由得一凉:如果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真会那样吗?太有可能了。
    杜成海预感更为不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拉开抽屉慌乱地收拾起来。
    “咔咔咔”,
    “笃笃”,
    “咣当”,
    一连三通响动,屋门突然猛的大开。
    “咣当”,杜成海一把关上柜门,转回头去。
    “你他娘的吓死老……”
    不等杜成海骂完,财务部出纳已经急急说话:“老板,我们经理不见了。”
    “他不见又怎么了,秃子不是经常那样吗?”杜成海好气又好笑。
    “可是今天跟往常不一样,手机不通,也没留什么话,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出纳语气中满是惊慌。
    “出事?”杜成海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噔噔噔”,
    一阵急促脚步声响,一个谢顶脑袋探进屋子。
    杜成海直接指着屋门,喝斥起来:“你他娘哪去了?”
    谢顶男子挪步进屋,低头支吾道:“我,我都交待了。”
    “交待什么?”杜成海紧张地追问着。
    “汇友谊金的事。”
    随着谢顶男子话音,齐队长带着两名警员进了屋子,两名警员直接到了杜成海左右。
    “你,你们干什么?”杜成海不由得结巴。
    出纳女孩更是体如筛糠。
    “杜成海,你够狠的啊,接二连三的围标、串标,到这时候了还不老实交待呀。”齐队长瞪起了眼睛。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杜成海装起了糊涂。
    齐队长拍了拍谢顶男子:“嗯。”
    谢顶男子会意,立即讲说起来:“老板,你让我给那几个帐号汇款,就是让他们在竞标中串标,最终让火种种业能够顺利中标,然后这个标的由咱们公司来做。”
    “秃子,我杜成海平时对你不薄呀,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呢?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说了?”杜成海盯着谢顶男子,凌厉的神色中带着威胁意味。
    谢顶男子低着头,支吾道:“你是没跟我讲那么明确,但那几家和我们没有业务往来,却又在这个敏感时间汇款,而且款项金额又有所区分,于是我就根据以往经验推测出来了。”
    “一派胡言,根本没有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在别家公司的狗屁经验。”杜成海怒声矢口否认。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带进来。”
    随着齐队长话音,四名警员进了屋子,每两个警员推着一个人。
    看到进来的高、胖二人,杜成海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强自镇静地说:“你俩又打架了?跟你们说多少回了,咋就不长记性呢?”
    “老板,我们都说了。”
    “你让我几次威胁星辰和金色收获种业的事我都交待了。”
    “还有威胁那几家的事我也讲了,包括那些家的回应。”
    “还有支向的事,怎么派人打的他,又怎么去警告支老汉,警官早都掌握了。”
    “……”
    大马猴和胖墩可没配合杜成海表演,而是把能抖落的都抖落了一遍。
    杜成海尽管已经很是惊慌,但仍旧还在装相:“你俩说的都是什么呀,什么时候我让你去威胁别人了,别家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什么支相,怎么没跳马呀?”
    “杜成海,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告诉你吧,警方早就掌握了你的许多罪证,只是一直没有收网而已。看看这个,这又怎么讲?”齐队长说着,取出一个塑封袋,递了过去。
    看到袋子里是胖墩的手机,杜成海立马低下头去,顿时蔫巴了。
    “告诉你吧,你给胖墩发短信的时候,手机就在我手里呢,‘明白’二字就是我回的。”齐队长说着,一挥手,“带走。”
    “是。”
    “噔噔噔”,
    随着一众人等出了屋子,财务出纳软塌塌地出溜在了地上,她是真的吓坏了,真怕自个也被带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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