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王自达再没追问大世纪与首冠大通的洽谈,就好似不上心一样,其实他时刻都在关注着。既然属下没来汇报有关情况,肯定就是没有进一步接触了。
    新的一周开始,在孟主任报票签字时,王自达才好似无意地问:“那边接触怎么样了?那个首冠大通又让步了多少?”
    “一直没听到消息,我问问。”孟主任应答着,取出手机,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走了……哦……是这样啊……好的,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孟主任直接汇报:“焦副总说,上次从您这离开后,那个郝副总监就很生气,说是没法谈了,还表示连夜要走。在焦副总好说歹说下,郝才留了下来,可是等第二天焦副总再去找郝时,郝已经退房离开了。焦副总这几天又打过两次电话,对方都说不谈了,还说,还说……”
    “说什么?是关于我的?”王自达追问着。
    孟主任面现尴尬:“还说有这样的主管部门,他非常不看好这里的投资环境,更不敢让集团贸然踏入。”
    听到此话的一瞬间,王自达不由得怒火升腾,不过随即他就笑了:“褒贬是买……以退为进小伎俩。”
    “会不会真不谈了?”孟主任表示担心。
    “不会的,除非他本就没诚意,本来那就是最基本条件嘛。”王自达不以为然。
    孟主任没再说什么,拿起签过的票据,转身出了屋子。
    王自达嘴上虽然满不在乎,但接下来每天总要和孟主任打几个照面,希望能得到有关消息,不过一直没听到汇报。
    这家伙要耗到什么时候?激一激他。
    一念至此,王自达在周五刚上班便喊来孟主任:“小孟啊,前天和昨天有两家公司联系我,对大世纪化工重组有兴趣,不过我没立马答复。你再问问,他们要再不露面的话,那我们就和新公司洽谈了。”
    “好的。”孟主任应答之后,当场联系焦副总,焦副总言说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孟主任离去后,王自达疑惑起来:老焦正过来,什么情况?又谈上了?还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不多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主任引着焦副总来了。
    焦副总进门便说:“王局,早上我又联系郝总监了,他说真的没法谈了,听那语气挺坚决的。”
    王自达“哦”了一声:“真的不谈了?那也好,正好有两家公司有兴趣,我这还没答复呢,让孟主任打电话就是这个意思。”
    “又有两家?那也好。”焦副总先是一惊,随即又有些为难,“可,可是和首冠大通毕竟……”
    “如果你有担心的话,可以再问问首冠大通,先来后到、仁至义尽嘛。”王自达显得很是通情达理。
    “好,我马上打。”焦副总立即取出手机,重拨了号码。
    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焦总你又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
    焦副总马上客气答话:“郝总监,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你们的意思,要不我们这里……”
    不等说完,对方已经沉声打断:“再说一遍,不谈了,不谈了。”
    “现在又有两家……”焦副总话到半截,移开手机,双手一摊,“他挂了,要不我再打。”
    “打什么打,已经问过他了。”王自达淡淡地说。
    “那接下来怎么办?”焦副总显得很是担心。
    王自达轻松地说:“该咋办就咋办。等那两家来电话了,我跟他们说一下。”
    “好,好的,那可快点,耗一天就多一天的开支呀。”焦副总紧锁着眉头出了屋子。
    孟主任想要说什么,但只是喉头动了动,便告辞离去了。
    越说越上脸了,看咱们谁能撑住劲?
    王自达既不屑于对方的小儿科,却也多少有些不踏实:假如真不谈了可怎么办?
    不可能不谈的。王自达宽慰了一下自己,拿过文件翻阅起来。
    临近中午时分,孟主任急匆匆来了,直接递上一份纸张:“焦副总刚传来的。”
    王自达“哦”了一声,接过纸张。
    这是一份工作函,首冠大通集团写给大世纪公司的,中心意思就三个字:不谈了。
    真的不谈了?
    王自达心中不禁一忽悠,再次盯着纸张上最刺眼的那句话:鉴于贵公司当地主管部门领导的态度与胸襟,我集团无法再考虑收购洽谈,我们要对整个集团负责的。
    孟主任紧锁双眉,却没敢追问,只到局长说了句“你先去吧”,才步履沉重地出了屋子。
    王自达眉头也迅速拧起,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思索着其中的门道。
    之前还只是口头讲说,现在已经变成了纸质文档,这是真不谈了呀。
    怎么就不谈了呢?按说他们也需要借项目打入当地市场呀。
    看来这家公司本就没诚意,纯属是想捡大便宜呀,一定是的。
    不过却是在自己手里谈崩了,这口实落的……
    不止是口实呀,这可是区里都关注的事,自己也当众承诺了好多,现在弄成这么个结果,这责任……
    想着想着,王自达身上不禁冒了汗,额头更是迅速地集结了一层汗珠。
    就在王自达大为挠头之际,大世纪公司会议室里也是气氛沉重,公司管理层全都愁眉不展。
    “你们倒是说话呀。”董事长、总经理魏卜鲍敲起了桌子。
    “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家乐意接的,费劲巴啦的谈了好几个月,现在谈崩了,唉……”唯一的女副职当先叹了气。
    其他人等跟着抱怨起来:
    “首冠大通那是大集团,实力雄厚,找这样的下家那么容易?”
    “即使不能有进展,也不该谈黄了吧。”
    “这下好了,抓瞎了吧。”
    “真的痛心,实在遗憾。上哪再找这样的大买主呀?”
    “谈判那是技术活,尤其几亿资产的谈判更是高技术,不是谁都能谈的。”
    “让谁谈不好,干嘛非让一个……”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魏卜鲍吼住众唠叨,然后盯着焦副总,“老焦,怎么办?”
    焦副总脸色通红,说话支吾:“我试着又给郝总监打电话,可人家根本不接,就不给……”
    “工作函都发来了,你找市场总监还有意义吗?”魏卜鲍指关节敲击桌面,继续追问焦副总,“就说下步怎么办?上千张嘴等着呢。”
    “怎么,怎么……对,对了,王局说有两家公司联系他,对这个项目有兴趣。”焦副总说话更加支吾。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全画着个大大的问号。
    魏卜鲍脸色更加难看,呼呼喘了半天粗气,终没讲出骂主管部门领导的话来,而是气咻咻地一挥手:“下去好好想想,下周一再碰,散会。”
    “唉……”
    一声声叹息响起,这些人全都慢腾腾起身,神色复杂地出了屋子。
    焦副总走的最晚、下楼最慢,但他没回自己屋子,而是在确认四周没人时,直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王自达午休也免了,一直在思考这个棘手问题,也曾试图直接联系郝副总监,但想了想还是没打电话。
    下午两点半,王自达硬着头皮去找罗副区长。
    赶的很巧,罗程正好有时间,也同意接见。
    王自达进门便道歉:“罗区长,对不起,我把人谈走了。”
    其实罗程已经听说了大概经过,但还是示意王自达详说一遍。
    王自达学的很乖,没有任何隐瞒,就连自己的心理活动都讲了。
    事实证明,王自达的坦诚是英明的,罗程并未责怪他,也未深究首冠大通是否真的放弃了洽谈。
    “罗区长,下步该怎么办呢?”王自达小心地请示着。
    略一沉吟,罗程给出指示:“先不要自乱阵脚,要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真有两家公司等着的感觉。”
    王自达还想细问,不过最终只说了“明白了”三字,便告辞了。
    “还有,千万注意关注职工情绪,不要再出现不可控状况。”罗程又嘱咐道。
    “好的。”再次应答之后,王自达出了副区长办公室。
    罗程靠在椅背上,细细梳理起了这件事情。
    “王自达谈跑了合作商。”
    这消息就像长腿了般,迅速传遍了艾河区城,更是传到了有心人耳中,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好多人都说王自达是大世纪公司的罪人。
    我是罪人?王自达听到这样的评说,既十分委屈,也很是害怕。
    照这样下去,先不论事情糟糕到何种程度,光是舆论就能把自己杀死,甚至受舆论影响而丢了乌纱帽。
    越想越害怕,王自达很想找罗区长讨主意,甚至想直接联系郝总监,但最终他没这么做,而是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
    虽然同为处理改制事项一员,但窦智勇、姚金媚却没有任何愁苦,反而幸灾乐祸不已。
    牵头人是王自达,又是王自达谈崩的,再怎么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窦、姚二人自然就能笑的出来,就有心情说风凉话了:
    “急功近利呀,人心不足蛇吞象,根本就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
    “人见其利不见其害必贪,鱼见其食不见其钩必亡呀!”
    “唉,怕是有人已经惦记上那个位置喽!”
    “肯定有人惦记,还不是少数。你就没考虑?”
    “算了吧,我知道自个几斤几两。”
    “哈哈哈……”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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