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走在前面,他体格比你大的多,在男性中也算是出色的身高,在满街的人来人往中像是一个地标,明晃晃的扎人眼。
    他腿本来就长,步子迈得又阔又快,你本来就跟不上,更何况还背着一把沉甸甸的剑,另一只手上还抱着花。
    你想了想,把还散发着香气的花扔进了纳戒,不顾翻涌的煞气,起势想要掐诀。
    或许是巧合,那高大的男子偏偏在这时转身,发觉了你的困境,揽过你纤细的腰肢把你抱了起来。
    你被对方抱在怀里,本来还掐着诀,又因为突然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捞起那把要坠下去的剑,那掐着诀的手势也退了。
    陌生的体温隔着衣衫极微弱的传递给你,因用力而微微鼓起的肌肉硌在你身下。
    “失礼了,但这样好像要方便一点。”他依然是笑着说,面具下的眼里隐约映出你的模样,你靠得这样近才发现他有一双浅褐色的眼,那瞳仁黝黑,亮的像一汪潭水。
    行到人群尾端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路人,有人看见你们出格的举动也只能感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多数连看都没敢看几眼便加速前行了。
    这两人衣衫华贵,气势不凡,尤其是那戴着鬼面的男子,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还是不招惹为妙。
    就连几个潜在人群中的扒手都绕开了你们。
    你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沉浸在功课、任务中的少女并没有那么了解男女大防,并且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永远不会接触情爱之事,包括你自己。
    毕竟你是少主,是氏族最利的刃。
    斩过千年之妖的利刃被困在狐妖的怀里,你握紧了剑,坦荡致谢:“多谢好意。”就一路被抱去了放花灯的河边。
    你以为他会带你去案发的茶楼。
    结果这狐妖越走越僻,到了河边才将将把你放下。
    这女少主不按常理出牌…他表面淡定,实则有些惶然,他原想走点浪漫的路子,让这十几岁的少女心跳不已,可这少主淡得像一碗白开,竟是对他的暧昧举动照单全收,一点没有女子的矜持羞怯,他居然有种自己是对方雇来的下人的错觉。
    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一个时辰以前这里还热闹非凡,男女老少在去庙会之前都在此处先写下心愿,放了花灯,那无数妄念随着这河水飘去下游,又去神明那再许一次。
    人的愿望,就在一次次许愿中层层迭迭的传递,最终也不知是传进了神仙的耳畔,还是枯烂在这霎时光明霎时阴暗的河底。
    你执着那把剑,人群放下的河灯早已先行一步,此刻只留下幽深又冷得刺骨的河水,河面上甚至冒出寒气。
    “作何?”你问,看着这场景居然有些不愿再背起这把背了数年的剑,但你往下游看,那些河灯应该还是稳稳当当的浮在水面,河岸的树丛被照的发亮,而你们这里却略显阴暗。
    你还是背上了那把剑,为自己片刻的不坚定感到疑惑。
    你以前不会想这些的,或许是这片刻的清闲让你的思绪凌乱了起来,居然在想一些无意义的事。
    狐妖看见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寂寥,恍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依旧是从袖中掏物,取出两盏精致的河灯。
    “姑娘可否一同我放下河灯?”人类少女大多很吃这一套,和心上人放下寄满希望的河灯,辉煌的场景难得又浪漫,从此以后数年都难以忘怀这样盛大的场面。
    只可惜他忘了她们究竟喜欢的是哪样的场面,空空如也的河面和寂静无声的环境对于一般女子未免有些惊悚。
    但你从未参与过,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落差感,这样安安静静的环境倒是舒缓了你有些疲惫的神经。
    他递给你一盏河灯,是粉色的莲花,带着一点金色,看起来很是圣洁美好。
    你抬脚就走向河边,脚下的步伐坚定不移,却把狐妖留在原地懵然。
    这少主就想放下这河灯了?
    她难道从来没有放过河灯吗?还是说…她并不打算在他面前许愿?
    不甘心的,他咬咬牙,挡在你的身前,你差点就再次扑进这狐妖的怀中,还好反应极快的止步,鼻尖堪堪抵在他的胸前,你马上向后退了几步。
    “你不许愿吗?”你听见他问,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支细小的毛笔,笔尖墨色犹新,看上去是要你在这莲瓣上写下心愿。
    你接过笔,微凉的手与对方玉指碰撞,被你全然忽略。
    许什么愿?
    你问自己。
    你可以许氏族永昌,也可以许自己前途无量,甚至可以希望天赐良缘。
    他看着你思虑着,手中的笔半天没有写下一个点,缓步走到正在沉思的你的身后。
    狐妖今夜已是第二次与你靠得那样近,你转头看向他,对方垂落的几缕发丝擦过你的耳畔。
    你才发现这人穿得是那样的淡薄的青,活像从竹林间取的色,那黑发却在河灯的光线下显出些赤色。
    狐妖不应该着红衣吗?他们倒总是喜欢些艳俗的,但这狐妖没有着红也妖气四溢,让她恍惚以为他就是着的魅惑世人的红。
    连这竹青色在你眼中也妖娆了起来,不知这狐妖究竟生着如何一副面孔。
    有些思虑太多了,你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杂乱心思,一双黑得像来自幽谷的眼直视他。
    狐妖却看向你手中发着光的河灯,右手握在你执着笔的手上,对方掌心的温度熨的你发烫。
    “这心愿要写在莲瓣内侧,用这朱红的笔墨极细的勾画,想必姑娘你不大熟练,小生倒是乐意效劳。”
    你不知为何想起来那些与他同行的女子,熟练?
    倒是应该熟练了。
    但过了太久,那刚点上的河灯内里都积了一层薄薄的蜡油,看起来白厚柔滑,如一块新鲜的羊脂。
    而你还没有想出什么愿望来。
    “我没有愿望。”你慎重的得出这个结论,眼里心里好像真的淡得像端坐庙堂的菩萨,只等化为灰烬坐地升天。
    相接过久的手背已经凝出一层薄薄的汗意,你也不知是你出的汗,还是对方出的汗,你从未与人挨得这样近,又这样久,以至于你都快要习惯了对方的心跳。
    于是狐妖带着你写下一个“无”字,那笔迹又被描摹了几遍,好像要在这小小莲瓣上留下过深的执念。
    分明什么都没有,你想。
    灯光明明映在狐妖的眼底,他的眼神却暗沉如乌云蔽日,手心的暖透不出心底的凉意,就真的如传闻中所说?这祛魔剑的传人个个都是冷心冷情之人?
    就算这人只许下一个再渺小或不切实际的愿望,他都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蚕食她的情意,这人的愿望却只不过是个“无”。
    难道是对他充满了警惕吗?
    他看向那小心将河灯放入河中的少女,对方理应是个躁动的少年人,却冷得过了头,像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
    有狂风吹过,那河灯打了几个旋,烛光微息,却还是坚强的闪着光飘向下游。
    你正要松下一口气,就被人拉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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