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粗壮结实的龙柱,步高升吃了药丸,一拳头都能打折。
    区区一口空心棺材,还有盖在棺材上的黄土,如何困得住执念未消的步高升!
    破土而出的步高升,大脚落地无声。
    他在荒野里穿行之后,最后迈着大步直奔皇宫。
    ……
    皇帝当天夜里,留宿在萧淑妃处。
    萧淑妃,肤如凝脂,肌赛冰霜,目前是皇帝的最爱。
    皇帝昨晚,好好爱过萧淑妃之后,双双入睡。
    万籁俱静,正是梦乡最深处。
    不过守卫皇宫的将士,没有一个打哈欠的。
    站岗的腰杆笔直,巡逻的目光警觉。
    饶是如此,步高升也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龙床前面。
    因为步高升是锦衣卫镇抚使,也是帝国一名军人,而且还是军官,他不但懂得一点行军打仗,更懂得潜行灭口。
    这些本能,还留在他残存的记忆里。
    不过步高升此来皇宫,并不是为了灭口。
    他跪在了皇帝龙床前面。
    噗通一声响。
    皇帝听到动静,坐了起来。
    寝宫里烛火仍在,皇帝能清晰看到跪着的人,正是死去的步高升。
    步高升身着斗牛服,外罩护心锁子甲,头顶和身上,还有不少泥土木屑。
    皇帝没有惊慌失措。
    一个跪着的死人,他不怕。
    萧淑妃感觉身后,搂着自己的手臂拿开了,就在睡梦中醒来,本来她是背对皇帝的,这时想转过身来,被皇帝按住了。
    “你睡你的,莫要起床。”皇帝说,他怕吓着萧淑妃。
    皇帝的话,就是命令,萧淑妃岂敢不从。
    皇帝起床穿衣,烛光下,龙袍明黄。
    步高升抬头看了看皇帝,四目相对,皇帝看到步高升眼神浑浊,根本猜不透这个死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皇家尊严,身为天子的傲气,让皇帝保持了从容。
    他穿好衣服向外走,又对步高升招了招手。
    他的意思是,有事尽管跟朕说,莫要为难朕的女人。
    僵尸只有本能,步高升虽然不懂皇帝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跟着皇帝,走出了萧淑妃的住处。
    门外的宫女太监,刚打了一个哈欠,本想站着眯一会,结果发现皇帝竟然走了出来。
    当看到皇帝身后,没等他们跪拜行礼,盔甲带土,面目狰狞,皮肤碳化的步高升就紧随皇帝走了出来。
    宫女一声没吭,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太监倒是坚挺一点,一声尖叫之后,蹦蹦跳跳乱跑,如踩到了炭火。
    “有刺客!”他大喊。
    昌宁候很快带兵赶来了,看到步高升之后,他匆忙派兵围住了皇帝。
    然后他直面步高升。
    一把青锋剑,三尺开山刃。
    昌宁候也是高手。
    不过他的剑挥出,步高升挡都不挡,任由剑锋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
    昌宁候挥出几十剑,用尽了平生所学,使光了浑身力气。
    步高升安然无恙。
    看皇帝在士兵护卫下打算离开,步高升连忙跟进。
    阻拦的士兵,在步高升眼里,连娃娃都不如。
    那些砍过来的钢刀,刺过来的长枪,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玩具。
    凡是阻拦他的将士,都被他揪着衣领,扔到了墙外或者房顶。
    满地散落无数刀枪,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刚才还尖叫的太监,被步高升扔出的一个士兵砸中,也晕了过去。
    最后一个被步高升扔出去的士兵,砸中了院中的琉璃灯。
    哗啦啦一阵脆响。
    萧淑妃听到动静,悄悄披衣下床。
    她在窗后偷偷往外看一眼。
    看到步高升之后,萧淑妃没有害怕,只是撇撇嘴,满脸都是轻蔑。
    不知道她是不屑这个无敌的步高升,还是嘲笑催生步高升的长生不老药。
    ……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气喘吁吁的昌宁候,还有一言不发的皇帝。
    职责所在,昌宁候再次挺剑上前。
    于是他也到了房顶。
    那把御赐的宝剑,被步高升一手捏着剑尖,一手握着剑柄,轻轻一折,顿时断成了十几截,碎片砸到地上的汉白玉,当啷当啷一阵响。
    步高升又跪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往外走,步高升就站起来跟着,皇帝停下,步高升就跪地。
    凡是想把步高升拦住的将士,统统被他抛了出去。
    最后上百个弓箭手,挡在皇帝和步高升之间,一通攒射。
    箭矢如雨点飞来。
    步高升面无表情,只是单手护住双眼,继续前行。
    弓箭手射光了箭壶,得到的战果,也不过在步高升身上留下了无数白点。
    对了,还把步高升身上的泥土,都给震掉了。
    无人能阻挡,步高升近距离面圣的执念。
    皇帝向东,他就向东,皇帝向西,他就向西。
    皇帝走他追,皇帝停他跪。
    ……
    皇帝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有散步的雅兴,他把皇宫的大院小院,都走了一个遍,而步高升始终跟着。
    所以,整个皇宫都乱套了。
    地上躺着很多晕过去的宫女,还有很多惊慌失措的太监。
    黄锦赶到之后,从地上捡起一把劈刀,拼了老命冲向步高升。
    步高升微微一笑,任由刀劈到自己脖子上。
    黄锦看那把刀,只是在步高升脖子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不由得胆战心惊。
    步高升伸出一只手,掐住了黄锦的脖子。
    然后他轻轻一提,黄锦的双脚,就开始悬空了。
    ……
    整整一夜,步高升虽然无数次出手,但是没有拿下一条人命。
    当然,伤者无数,皇宫遍地的哀嚎和呻吟,足以证明这一点。
    本来他打算扔掉黄锦。
    结果就在黄锦双脚悬空的时候,皇帝又迈步了。
    什么皇家风范,什么天子尊严,经过半夜的奔走,已经消耗殆尽。
    皇帝现在,就想离这个不死怪胎远一点。
    越远越好!
    结果他这一走不要紧,步高升连忙追他。
    步高升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早已遗忘自己手里,还掐着黄锦。
    于是黄锦两脚悬空,在半空中乱蹬。
    眼看黄锦就要毙命,有公鸡打鸣声传来。
    雄鸡报晓,天快亮了。
    步高升对阳光的畏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所以他不再追逐皇帝,而是扔下黄锦,纵身几个跳跃,消失了。
    步高升一走,皇帝颓然坐地,重喘不止。
    两个太监过来想扶他。
    结果被他用手打开。
    “速传段朝用!”皇帝吼道。
    ……
    段朝用其实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知道皇宫里的事情了。
    侍神科在皇宫里,也有高手埋伏。
    这些高手,现在也都被步高升打得满地找牙。
    不过段朝用没有主动赶过去帮忙。
    因为他没有把握对付步高升。
    他这一个多时辰,脑子里想的都是,步高升会不会杀皇帝。
    假如不杀,那么皇帝把怒火发泄到自己头上,自己活命的机会,有几成。
    最后段朝用狠狠心,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长生不老药,没有效用!
    只要能让皇帝,认同长生不老药还是管用的,改进之后可能成功,自己绝对就不会死!
    所以皇帝召见的消息一来,段朝用整理整理道袍,撒上一点炉灰炭渣,跟着太监来到了皇宫。
    皇帝已经下了封口令,所有人胆敢说一句,诛三族!
    诛三族,这个说起来,比凌迟还要吓人。
    凌迟,死自己一个人。
    再痛,咬咬牙撑过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假如诛了三族,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谁也不想因为嘴不严实,说错一句话,就连累亲人。
    所以皇宫虽然闹了大半夜,禁卫军人仰马翻,太监宫女晕倒一片,但是百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礼部尚书陶子安,甚至是内阁首辅张公茂。
    文武百官能瞒住,但是瞒不住陆冰。
    不过皇帝没有叫他,他就只能装不知道。
    既然是死人复活作怪,那就交给侍神科好了。
    处理这些事情,锦衣卫也没有他们专业。
    ……
    段朝用到了之后,果然发现皇帝怒气冲冲。
    这次皇帝连爱卿都不喊了。
    “黄伴伴,你把事情,跟他说一说。”
    黄锦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把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黄锦说完之后,皇帝手指着段朝用的鼻子,吼道:“段朝用,你炼制的药丸,到底是什么鬼!”
    段朝用掸掸衣衫,噗通跪下了。
    他掸衣衫的时候,落了一地煤渣,飘了不少灰烬。
    皇帝捂着鼻子,满脸厌恶。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段朝用叩头大喊。
    “朕被那死去又活来的步高升,整整追赶一夜,整个皇宫被他如履平地,禁卫官兵受伤无数,宫女太监还有人被吓疯,结果你还有脸说什么恭喜贺喜,何喜之有!你是想看朕的笑话,对此喜闻乐见嘛!”
    皇帝一通训斥,段朝用没有惊慌,只是说了三个字:“臣不敢。”
    皇帝冷笑一声,道:“朕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段朝用镇定自若,道:“陛下,步高升能死而复生,正是药丸起了作用,你看他服了药丸之后,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体!”
    金刚不坏,死而复生。
    这些词语,对应的都是长生不老。
    皇帝听到这些,表情从愤怒,慢慢化作微笑。
    对了,朕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些!
    肯定是朕被步高升追赶,一心慌乱,忽略了内里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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