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文,快出来帮忙了。”苏溱文刚放下笔、将日记本合上,就听母亲在院里叫道。
    “这就来了。”溱文知道母亲招呼她一块准备藏到密室的东西,答应一声,将日记本放在枕头下面后推门出去。
    “溱文,去将这一坛咸菜放到密室门口去。”梅里听到脚步声,没回头吩咐道。
    “又吃咸菜啊!”溱文抱怨道。
    “咱们要在密室里躲十几日,又不能生火,除了咸菜,还有啥东西能一直不坏?你愿意只啃干粮啥都不就,也可以不吃咸菜。”梅里仍然不回头。
    听到这番话,溱文撇撇嘴,但也不再说话,按照吩咐端起坛子向密室走去。
    她很快走到一处墙壁旁。这处墙壁紧贴左厢房,用砖块垒成,下面就是与地窖一般的密室。这处密室很不容易被发现,大食军入城时他们全家就是藏在这里躲过肆虐。
    密室的门很不好开,他们也很少开启,即使往里面存放东西也是凑到一定数量后才会开门放进去。溱文将坛子放在墙壁旁,又走回母亲身旁。
    “……干粮是先放还是后放?最后放吧,密室在地下,毕竟比地上潮湿些,更容易坏。”梅里自言自语几句,又吩咐苏溱文:“你去左厢房把床单被罩拿出来,洗一洗。”
    “有啥好洗的。”溱文嘀咕道。
    “等到城中乱起来的时候,哪还有空带着床单被子去密室?只能先在密室里防着。但平时也不能不盖被不铺床单,只能另备一套。”梅里解释一句,又笑骂道:“这个道理我说过,你却还问。赶快去洗!”
    “知道啦!”溱文拉着长音答应一句,去厢房拿出四张床单、四份被罩,从井里打了水,坐在小椅子上洗起来。
    大件东西很不好洗,溱文今日是第二次洗还不熟练,用了很长时间才洗完,又全部搭在绳子上晾晒后,天已经黑下来。
    “真是累死我了。”搭完后,溱文一屁股坐到地上,又说道。
    “以后嫁了人,也得经常洗床单被罩。”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家哥哥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了,我就算要洗只需洗两个人的,用不着一次洗四份。”溱文随口搭话道。
    但她说完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不由得红起来;那个男子的声音带着调笑之意又响起:“哎呦,看你这样子,早就想嫁给苏兴平了吧?我可跟你说,有一个古训叫做同姓不婚,你与兴平同姓,万一人家忌讳,未必能成呢。”
    “苏家哥哥,兴平哥哥不会忌讳的。”溱文仍然害羞,但忍不住说道:“小时候我问过他,他说过不忌讳。”
    “哎呦呦,以前竟然问过,你到底几岁就想嫁给兴平了?”那人又道。
    “苏博文!你说这话有意思嘛!”溱文忍不住说道。
    “当然很有意思。”苏博文,也就是溱文的兄长笑着回答一句。
    “你就会欺负我!”溱文恼羞成怒,上前伸手要打他;博文忙躲闪,但嘴里仍然出言调笑。
    “晚饭已经做好,别打闹了赶快来吃晚饭。博文,你是兄长,要让着妹妹。”他们玩闹一会儿,梅里从厨房走到院子里,对他们喊道。
    “娘,我一直让着妹妹,你看她打我我也不还手。”
    “你啥样我还不知道!赶快停下过来吃饭!”梅里笑骂一句,又叫道。兄妹答应一声,苏博文又回头捋了捋妹妹乱做一团的头发,二人一起去吃饭。
    “都举起杯子,为庆贺大唐又打败大食人,碎叶城也很快就能被收复吃一杯!溱文,你今年已经十五,也可以吃酒了。”苏展最先举起已经倒满葡萄汁的杯子,十分高兴地对妻儿说道。
    “但愿碎叶城很快被收复!”溱文立刻应声,而且举起杯子就要全部吃下去。不过嘴唇碰到杯沿见母亲与兄长还没举起杯子,又赶忙停下。
    “哈哈,溱文着急了。你们快把杯子举起来,一块吃一杯。”苏展又笑着说了一句,待梅里与博文也将酒杯举起来后一块饮尽。
    “还吃一杯吗?”这一杯吃完后,苏展又笑着问女儿。
    “再吃,不吃了。”溱文脱口就想说再吃一杯,但瞥见母亲的脸色,又赶忙改口。
    “高兴的日子,你别拘着女儿不许吃酒。”苏展对夫人说道。
    “我今日可没拘着不许吃酒,是她自己不吃的。我刚才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梅里对苏展的话很不满意。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苏展赶忙道歉,但又说道:“可这也是因为你平时就管着她不让吃酒,溱文才这样。”
    “平时不该管她吃酒吗?”梅里反问:“姑娘家家的,吃酒有啥好的;也没几户人家喜欢一个爱吃酒的媳妇。咱们看上眼的人家更不会喜欢。”
    “娘,女儿以后一定不再吃酒。”不等苏展搭话,溱文赶忙说道,又将酒杯放下。
    见她这样,苏展与梅里都忍不住笑出来,苏展还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平时怎么与你说你都不听,说起旁人不会喜欢爱吃酒的媳妇,你却这幅反应,我们很是白疼你了。”梅里也说道。
    “耶,娘,你们说啥呢。”溱文脸色微红,说道。
    “还打马虎眼!”梅里又笑骂一句,却没再多说。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嫁人,这时不必要再多说了。
    “快举起酒杯来吧,高兴的日子,多吃一杯也没啥。”苏展又道。
    “是啊,今日多吃一杯也没啥。”博文脸上还带着坏笑,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
    “那,那女儿就再吃一杯。”溱文自己也想吃,又端起酒壶满满倒上一杯,与耶娘兄长一块吃了。
    吃过两杯酒,他们发放酒杯,开始吃饭。梅里将多买的一斤肉细细剁了,与白菜搅拌在一起做了一顿猪肉白菜的偃月馄饨。
    因日子越过越艰难,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偃月馄饨,博文见到馄饨甚至两眼放光,一口吞进去一个,即使被妹妹打趣也不以为意,反而说道:“你有本事就别吃。”
    “我怎能不吃!”溱文也赶忙将一盘偃月馄饨端到自己身旁,大口吃起来。
    “耶,娘,你们怎么不吃啊。”溱文吃了几个,瞧见父母都只吃了一个,又说道。
    “吃,我们也吃。”苏展与梅里赶忙答应一声,也夹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但吃的极慢,儿女都吃了六七个后他们才吃掉两个。
    毕竟日子越来越艰难,几乎挣不到钱;他们又不能把棺材本用来吃喝,即使今日庆贺唐军大胜也只多买一斤肉,包做偃月馄饨后四个人分不大够,他们为了让儿女都吃饱,只能自己少吃几个了。
    不过他们多少也都吃了几个,一儿一女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馄饨只顾着吃饭,就没发现耶娘吃的少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将碗筷收拾干净后又来到后院。因很高兴他们都睡不着,今日天气又好微风吹过感觉很凉快,月亮也高高的挂在空中照的地面十分亮堂,他们遂坐在院里纳凉,溱文又跳起舞来。
    “跳得真不错。”博文一边拍手一边笑着说道。
    “越来越好了。”梅里也笑道。
    “还不如娘亲,”溱文停下擦汗,又笑着回应:“比娘亲跳的差远了。”
    “你怎比得过娘亲,这辈子也比不上。”博文又道。
    “你就别在跳舞上与你娘相比了,当初你舅舅家那间酒肆,那时你外祖还在,就因为有一日清早你娘在院子里跳舞被旁人瞧见,从此之后本来没啥生意的早晨酒肆都爆满,过了好久,因为你娘没再跳过人才少些。”苏展得意地笑道。
    “在孩子面前,瞎说甚底。”梅里对郎君说一句,又对女儿道:“你跳舞不比为娘差了。”
    “还差的远呢。”溱文又道。
    “不差。等大食人被赶走、咱们一条街的邻居又能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在众人面前跳一支舞,老街坊们一定都这样说。”
    “真的?”溱文听到这话心中一喜,高兴地叫了一句,又想起苏兴平。‘兴平哥哥也很喜欢看我跳舞呢。我一定要好好练一练,等到大食人被赶走了,在他面前跳舞。’
    “溱文,你怎么不说话了?”溱文一想起苏兴平,立刻停顿下来,等了一会儿苏展说道。
    “大约又想起苏兴平了吧。”博文又带着调侃的意味说道。
    “没有,没有。”溱文回过神来,连声说了几句,又道:“我再跳一支龟兹舞。”说着她又展开身体,要跳起来。耶娘兄长也不再说话,看她跳舞。
    可这时,忽然从前院传来“梆”“梆”“梆”的敲门声,因在大食人到来后街巷夜晚十分安静,他们又没有说话,敲门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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