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不远处的大食军营,看着里面正在冲杀的大唐骑兵,听着大唐将士发出的喊杀声与大食兵的惨叫声,感受着大食人的惊慌与悲愤,李珙不由得发出大笑之声。
    这是他三日来第二次大笑,而且这次大笑比上次还要开怀,还要高兴!
    因为库思老·萨珊投向大唐,并且利用自己的身份与大食军中为数不少萨珊家族成员或仍然与萨珊家族有联系的人,成功打开大食军营北大门、迎大唐骑兵入寨,这一战已经彻底没有悬念,大食军即使不全军覆没也会损失惨重、十不存一,大唐安西在短时间内赢得谷口之战的胜利,而且与敌人的巨大损失相比死伤轻微,可以说是取得一场全胜,他如何不高兴,如何不大声笑出来?
    甚至在与库思老·萨珊达成协议后,他们离开那个院子返回大帐的路上李珙就想提前庆贺胜利,但被刘琦阻拦。可此时战局已定,他能够放声大笑了。
    “哈哈,哈哈!”和他一块骑马站在这里的刘琦听见李珙的笑声,本想一直维持稳重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露出笑容。
    “哈哈!”跟在两人身旁的侍卫、护卫也不由得笑出来。因许多人大笑,声音甚至传到两边军营,驻守己方军营的将士或大笑或发出懊悔的叫声,敌方军营里的大食兵则感觉更加灰暗。
    他们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止。李珙似乎笑岔了气,感觉左右两肋一阵疼痛,不由得捂住身体趴在马背上。
    “都护,你怎么了?”刘琦赶忙问道。
    “没事,没事。”李珙勉强说道。
    “快扶都护回营,让郎中瞧瞧。”刘琦又吩咐。
    “我说没事。”李珙觉得好些了,赶忙说道。
    “真没事?”
    “真没事。”疼痛再次减轻,李珙从马背上起身,对他说道:“刚才只是笑的太厉害所以两肋有些疼,现在已经好了。”
    “若只是这样还好。”刘琦也知道有时候大笑会导致呼吸肌疼痛,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没再坚持让都护回营由郎中诊治。
    “此战获胜后,我要举行盛大的庆贺典礼,比喔鹿州之战胜利后的典礼规模更大!”李珙又大声说道。
    “确实要大肆庆贺一番!”刘琦也不反对。这一战获胜代表着大唐与大食两国的交战彻底决出胜负,而且以大唐大胜、大食大败告终。大唐军队之后可以轻松夺回碎叶镇,夺回洁山城,夺回昭武九姓,完全恢复对整个七河之地、整个河中之地的控制? 领土与势力范围必将超过战前。如此重大的胜利? 不论怎么庆贺都不为过。
    “都护,还要向朝廷报捷。”他又提醒道。
    “此事你来做就是了。”李珙不在意地说道。中原叛乱仍未结束? 朝廷根本无暇顾及安西? 所谓报捷只是例行公事、得到些官职而已。虽然现在朝廷名号对他还是挺有用的,但只要愿意向朝廷奉上些金银、功劳也勉强够格就必定能够得到想要的官职? 不需多在意。
    “是。”刘琦答应一句,又要说甚? 可话还没出口? 就听到有马蹄声向他们这边传来。众侍卫立刻将二人围起来护在中间,又挺起长槊指向前方。
    “都护,刘都护,属下是莫元别将护卫。莫别将派属下向二位都护禀报:已击破大食军营? 杀到营寨最西面? 留下二三百士卒截住大食军退路,莫别将亲自率领其他士卒又从西向东在营中冲杀!”来人说道。
    “好!”李珙立刻赞颂一句,又吩咐道:“让他尽全力冲杀,多多杀死大食兵!大食将领若能俘虏尽量俘虏,但若无法顾及也就罢了。”
    “是!”来人答应一声? 又骑马奔驰回去。
    “报!”一铺兵从北面飞驰而来,在众人面前停下说道:“都护? 刘都护,大食副营寨将士发现主营寨有异动? 其主将带领骑兵出营,不知是要查探实情? 或是救援? 或是逃走。
    但其被马匡别将领兵拦住。经过交战? 敌军主将不得不带领士卒返回军营,有少许人马冲出包围。
    另,葛逻禄叶护阿尔斯冷领两千骑兵自北面而来,请求都护允许前往大食主营寨,为歼灭大食军出力。”
    “逃出去的不必管他,几个人而已不必在意。你回去告诉马匡,他适才表现值得赞赏,我要他继续堵住副营寨,明日会调集大军围攻,将其全歼!
    至于葛逻禄人,告诉阿尔斯冷,他在副营寨外协助马别将堵住副营寨内大食兵即可,今夜就不必他进入主营寨交战了。”李珙道。
    “是。”这人也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报!”又有一名铺兵从南面河边骑马赶过来,不等马匹停稳便说道:“向都护、刘都护报捷!安万里别将所部俘虏大食人贴近河岸设立的投石车!”
    “好!”李珙更加高兴。“你告诉他,不必管别的地方,就守在投石车,只能等到明日天亮不再有损失,他就是大功一件。”
    “遵从都护命令。”
    “都护,刘都护,留守军营的唐世禄别将奏报,称大勃律王子请求带兵出战,进剿大食军。”第三位铺兵从自家军营赶来,向他禀报。
    “你转告沃松,他的心意我记在心上,但出战就不必了,请他安坐于帐中。”
    “是。”
    “哈哈,刘琦,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待不再有人赶来禀报,李珙转过头对刘琦说道。就像演戏一般,取得的所有进展几乎都是最理想情况,是他们在战前盼望但又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情况。这让他更加惊喜。
    “差点儿忘了,你适才想说甚?”他又想起刚才刘琦被打断的话,出言询问。
    “都护,今夜足以击溃这座军营;但若副营寨守将守兵负隅顽抗,明日未必能够夺取那处;而且在属下想来,为保证全军安全、彻底断绝大食人反击可能,须派骑兵一直追到洁山城下,与守城大食兵隔墙相对。之后举行庆贺典礼更稳妥些。
    这样算下来,得五六日后才能举行。”
    “不必非要追到洁山城下不可!”李珙大手一挥。“只要夺取副营寨、全歼敌兵,之后就举行庆贺典礼!”
    “都护,这……”刘琦还想争辩,可李珙又道:“庆贺典礼必须趁热打铁,不能等到将士们高兴过后再举行。就这么定了!”
    “是。”见李珙坚持,而且说的也有道理,刘琦只能答应。
    “这些事情明日再说。”李珙又道:“现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将面前营中大食兵全部歼灭或俘虏。”说着,他一提缰绳。
    “都护千万不能冲进营中!”刘琦立刻叫道。
    “想要尽快全歼营中大食兵,必须亲临指挥,此地虽然就在军营不远处,却也隔着一段距离,指挥起来不方便。而且此时营中已经乱做一团,大食兵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我身上也穿着全套铠甲,即使进入营中也不会受伤。”李珙道。
    “不行,哪怕只有万一可能,都护也不能去。”刘琦说完这话,见李珙仍不服气,想了想又道:“不如都护命一侍卫穿上都护铠甲,与属下一道进去指挥。”
    “这岂不是作假?”
    “这是为了都护安全着想的权宜之计。”刘琦赶忙说道,之后又连声劝说。他知道李珙想进入营中指挥是要在将士心中树立自己的威望,于是就围绕着他们绝不会泄露进入军营之人不是都护本人,以及李珙的安全重于泰山这两点进行劝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样做吧。”李珙最终被说动,点头答应。
    “都护英明。”刘琦立刻说道。
    “是你们对我保护太过了。”他又抱怨一句。
    “即使已经大败大食人,若都护有闪失安西仍会分崩离析,属下与众侍卫绝不是对都护保护太过。”刘琦又连忙说道。
    “呵呵。”李珙轻笑两声。刘琦的话其实有些夸张,他此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安西不至于分崩离析,最多就是无法集中力量继续驱逐大食军,收复碎叶镇便算。不过听到旁人这样在意自己性命,他仍然有些高兴。
    随后李珙解下铠甲递给身高体型都与他差不多的季宝贵,换上一身轻便铠甲继续留在附近,刘琦则与季宝贵一道带着许多侍卫杀进大食军营指挥。
    见到两位都护甘冒危险冲进军营,众人士气大振,也不再想着先抢夺战利,全力与大食军交战,要尽快将他们歼灭;刘琦在营中来回奔走,又听从众将领奏报进行指挥,封堵住所有逃走之路,全军将士与大食军交战的效率也提高了些。
    营中残存的大食兵顿时变得绝望起来。原本因为大唐将士边与他们交战边抢夺战利,交战时三心二意,许多人还可以从南北两面逃走,北面逃入丘陵辗转进入副营寨苟延残喘或就此逸散,南面跳进伊丽河游到对岸生还;可随着刘琦的一道道命令传出,这些漏洞都被堵死。
    绝望的大食兵见再不能逃走,又知道唐军几乎不留俘虏,反而激发凶性,发疯似的与大唐将士交战,想要在临死前再拉几个垫背的。一时间唐军进展反而更慢了。
    见此情形,刘琦派兵保护好粮食、军械等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后,命人在营中放起火来,要烧死仍负隅顽抗的大食兵。帐篷若能保留固然好,但若烧毁这些帐篷能让己方少死几百个兵,那也是值得的。
    他这计策果然奏效。人再如何激发凶性,也不能与水火对抗。火焰围住许多大食兵,这些人或被烧死临死前发出渗人的惨叫,或在火焰烧到自己身前自刎而死。
    也有许多人朝着火焰较为薄弱的冲去,冲过火焰包围。但当这些人冲出来时,往往立刻就会有十几支箭矢‘迎接’,刚刚还在躲避火焰的大食兵哪里会防备箭矢,十之八九被射中,倒地身亡。
    也有身穿铠甲的大食将领求饶。对于这种人,若他们自己能够冲出火焰包围唐军会接受投降,若自己不能冲出,那只能怨命不好了,唐军将士是不会冒着危险冲进去救人或者泼水灭火的。
    渐渐的,随着火焰几乎覆盖整座军营,喊杀声彻底消失,就连呻吟与惨叫声也几乎听不到,满耳传来的都是火焰烧着某物的噼里啪啦之声,火光也冲上云霄,数百里之外都能瞧见。
    渐渐的,天空逐渐亮起来,火焰也慢慢熄灭。刘琦命士卒重新进入营中搜检,确定此时已无活人,大食军被全歼。
    确定这座营寨内已彻底没有活着的大食兵后,刘琦马不停蹄,命重新进入营中搜检的士卒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侍卫找到李珙,换回铠甲又赶向副营寨。
    他们首先派人劝降,说只要愿意投降营中一人不杀。但营中大食人岂会相信他们的话?不要说守营将领,哪怕最下层的小兵也知道唐军除将领外向来不留俘虏,对敌之残酷甚至还要超过他们大食人,哪怕李珙亲自上前劝说,又以皇帝的名义保证也不相信。
    见劝降无效,李珙下令进攻。唐军首先使用投石车轰击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派出弓箭手掩护步军攻打营寨;与此同时,许多士卒进入山丘,堵住他们透过山丘逃走得道路。
    见后路被堵住,这座营寨的大食人像主营一样,顽抗到底拼死作战。唐军强攻两日没能夺下营寨。
    见此情形,而且李珙越发着急,刘琦又想出一个办法。在投石车发射的石块上包裹一层易燃之物,在投石车发射前点燃,使石块落在军营中时表面仍然处于燃烧,点燃营中物品。
    这个计策果然起到了作用。军营中本就有许多易燃之物,而这座军营的清水来源又仅是一条小溪,每日得到的水只能勉强供将士饮用,根本没有多少多余的能放在缸里用于灭火,富余的水很快用光,着火石块点燃帐篷时已无法灭火。
    面对这种情况,大食将领决定放弃军营,逃入丘陵中。可他刚刚组织逃走,唐军已打破寨门,骑兵杀入营中。又经过一番激烈交战,绝大多数大食兵战死,极少数人逃入丘陵,指挥的将领也战死。而这座军营被唐军夺取,也代表着谷口之战彻底结束,唐军彻底赢得此战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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