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帮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何他们要帮咱们呢?”钟逸、李旭一前一后,两人正朝着被挑断手筋脚筋的汉子行去,走半路上,李旭忍不住问道。
    钟逸歪过头瞥了农户装扮领头的曹岩松一眼,正巧曹岩松也向他这里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钟逸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曹岩松面无表情,一双眸子瞬间望向别的地方。
    有趣,看来他多半是认识自己的......
    仅是一眼,钟逸便能看出一些讯息。
    “你问我我问谁......”钟逸琢磨道:“从一开始那句杀杨五能够得知,他们应当是与杨五结仇的仇家吧,但绝不是简单农户,我观察过他们的兵刃与身手,不是农家汉子可以拥有的。”
    不知为何,钟逸总觉得领头那位男人的模样似曾相识,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李旭微微点头:“反正不与咱们为敌便好......”他转念一想,又道:“就算跟咱们动起手来,他们也占不了丝毫便宜,有大人的......”李旭斟酌片刻,才想到一个并不算准确的词汇:“有大人的知己在,来多少人都无济于事!”
    钟逸忍着腿上的疼痛,又一脚踹了上去:“以后就叫女侠,别乱称呼。”
    “是......”李旭这次很乖,没有反驳半句。
    他倒不是忌惮钟逸,是武功高强如鬼魅一般的木璇给他的压力太大,一不留神惹她生气,自己这条小命悄无声息便没了。恐怕死后踏上阎王殿,阎王爷问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而死,这对李旭来说多冤啊......
    走近,钟逸见黑衣长袍八人如蛆虫般在地上蠕动,他们想逃,脚上生不出丝毫力气,就算是自杀,一双手也不听指挥。
    官道上躺着的刘雷十分后悔,哪怕就算杀不了钟逸,也要结果自己的性命,至少不受生前最后的屈辱,可现在呢?
    生死由不得自己,如动物一般供人参观玩弄,这......又是何苦呢?
    早知如此,当初不逃,也应自行了断才是......
    钟逸半蹲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刘雷,刘雷面对钟逸的审视,亦不回避,他直勾勾迎着钟逸目光。
    片刻,钟逸率先开口:“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说出身份,我便给你们一个痛快的,不然......锦衣卫的刑罚你们应当是清楚的,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怪不得我了......”
    钟逸这一番话并不算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事实,比起以大刑残酷为特色的西厂来说,锦衣卫更像是研究刑罚的鼻祖,这不是吹嘘,毕竟诏狱一开始仅由锦衣卫一家控制,在折磨犯人这方面,当世无出其右。
    这也是为何朝中大臣对锦衣卫深恶痛绝的原因所在......
    刘雷冷笑出声:“若怕这些,今日便不来了。”
    钟逸点点头:“是条汉子。”
    没有与他们多费口舌,钟逸便吩咐道李旭:“回海津城唤些人来,把他们押送京城,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锦衣卫手里的刑具硬!”
    “是,属下这就去办......”
    没等李旭离开,便见曹岩松走近。
    来到钟逸跟前,他缓缓开口:“钟钦差是在审讯这些人吗?”
    钟逸眼神微变,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此人的确认识自己。
    “是,不知兄弟你是什么人?帮了我这么大忙,我理应好好感激一番才是。”钟逸并非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虽然他们的主观原因可能不是帮自己,但实质上为自己拖延了不少时间。
    “哦?既然钟钦差有这份心思,不知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呢?”
    钟逸豪爽道:“好,我应下了。”
    如此爽快,令曹岩松颇为诧异:“难道钟钦差就不问问这个请求是什么吗?”
    钟逸微微笑道:“我诚心实意,只要是能办到的事,绝不推辞。哪怕条件再过苛刻,都会尽力为之。”
    曹岩松连连拍手:“好一个诚心实意!不愧是剿灭白莲教,又用铁血手段根治三卫的钟钦差!”
    “原先我仅认为你不过运气好罢了,今日一见,我才明白,运气也只会帮助能力出众的英雄人物!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钟钦差年少得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曹岩松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他与钟逸之间本就没有多深的矛盾,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各自为主,才为仇敌,如今曹岩松对白莲教心灰意冷,自然与朝廷仇恨减轻,而对钟逸,除却一开始的记恨,现在更多的是敬佩。
    本是毛头小子,使得手段却比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更加老辣,这样的年轻人,怎能得不到人的敬意呢?
    “阁下过誉了,钟某人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阁下请说自己要求吧。”
    “好,钟钦差快人快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只要钟钦差答应我的条件,不仅能偿还了这份恩情,我也能将这伙人的身份告知钦差。”
    “哦?”钟逸眼前一亮:“阁下知道是何人在此处埋伏于我?”
    曹岩松自信道:“再清楚不过!”
    “好!阁下请讲!”
    “在说要求前,我先自报家门,我便是投入白莲账下反叛朝廷的千户曹岩松!在我身后的这帮兄弟,几日前是忠于朝廷的海津三卫军户,但现在......是被四处追撵的反贼。”
    钟逸面色镇静,并没有多余表情。
    看到面无表情的钟逸,反倒是曹岩松疑惑了:“难道钟钦差一点不吃惊吗?”
    钟逸淡淡笑道:“突围的三卫反贼并没有全部剿灭,算算人数,大概有百人之多,正好与你们人马吻合。其实我一开始见到你们的时候,已经猜了个差不多。”
    曹岩松朝钟逸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呀,钟逸!”
    来自敌人的肯定,往往是最有含金量的......
    “现在可以说你的条件了,曹千户。”
    “我想给我身后这帮兄弟们求条活路。”曹岩松顿了一下,又接道:“当然,我没有这么贪心,只要钟钦差放他们离去,我立马追随钦差赶往海津城,又或是赶去京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你去任何地方,而且无论钟钦差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照办。但他们是无辜的......”
    曹岩松扫了眼身后众人,这帮人身着农户衣物,一个个灰头土脸,血迹斑斑,遍体鳞伤,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甚至此刻连肚子都在“咕咕”叫着。
    他们望着曹岩松,无神的眼睛里却有一摸不易察觉的光。
    他们相信,只要跟着曹岩松,便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与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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