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甩掉了一大堆的老臣之后,整个大明朝堂都显得舒服顺眼了许多。
    内阁大学士是张璁,吏部尚书桂萼、礼部尚书霍韬,户部尚书席书,左都御史方献夫,刑部尚书严嵩,工部尚书夏言……放眼望去,全都是自己人,帝党核心,朱厚熜总算不至于睡不着觉了。
    可问题即便是自己人,是个废物也不行啊!
    “席书!”
    伴随着天子的怒吼,一个清瘦的文臣站出来,躬身施礼。
    “臣在!”
    “朕问你,当下户部的岁入有多少?”
    “回陛下,嘉靖五年的岁入折成白银,在七百九十万两以上,今年是一定能超过八百万两!”
    提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席书的胸膛明显向上拔了拔。
    因为八百万两,是正德年间的天花板。
    通过五年多的努力,嘉靖朝的岁入终于要超过正德朝,如何能不骄傲!
    众所周知,明代财政是个整体溜滑梯的过程。
    当弘治年间,跌破千万大关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正德初年,还能达到八百万两,此后一路往下走,到了正德最后几年,太仓岁入甚至不足六百万两。
    情况最糟糕的要数正德十六年,也就是朱厚熜接手的那一年。
    全年下来,岁入仅仅五百一十万多一点。
    毫不客气说,这几年就是王岳和张孚敬等人,努力坚持,力挽狂澜,才扭转了岁入持续下滑的态势。
    其中有多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仅仅拿盐税为例,在太祖和太宗朝,都能保持千万两以上,构成了财政的三分之一还多。
    可是从仁宗,宣宗开始,就不断转移,有些确实用于救灾,用于充实边军,但更多的却是莫名其妙没了。
    等到英宗时期,就公然破坏开中法,发展到正德朝,盐税正是跌破三百万两,再往下,那就不用看了。
    俗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大明的财政就是这样,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更要命的是,财税收不上来,可每年的开支却在不断膨胀,正德朝就大量出现赤字。朱厚照想要练兵,打仗,全靠皇庄维持着,不然就根本折腾不下去。
    说出来,都让人心寒!
    “陛下,这几年户部尽力维持住原本的收入,不许下滑。同时在崇文门等地,设立税卡,征收商税,每年可增加八十万两左右,顺天等地清丈之后,又添了五十万两,还有就是天津开海,市舶司又增加了一百多万了……”席书眼睛冒光,动容道:“陛下,今年开始,盐法在整顿,北境的榷场也有了收入,臣估算,在两年之内,户部岁入很可能突破九百万两,到了那时候,就能宽裕很多了。”
    席书是很满意户部的成绩,可是在朱厚熜听来,怎么还是可怜兮兮的。
    还不到千万两,只怕连老娘手里的零头都不如!
    “席书啊,朕听你说完,怎么觉得这里面都是王岳的功劳啊?崇文门税卡,天津开海,整顿盐税,榷场……就算清丈是张阁老主张的,抚远伯也干了不少事情,对吧?”
    席书的脸瞬间胯下来了。
    这还不算什么,朱厚熜又给他狠狠补了一刀。
    “如果说没有王岳的努力,户部就乏善可陈了?当然了,你们能维持岁入不减,也是功劳。只是这个功劳,是不是有点小啊?朕的户部,人才汇聚,就能勉强看家,这,这能说得过去吗?”
    连续的质问,全都戳到了席书的痛处。
    “陛下,臣等,臣等无能。不过臣要说,天下物产有限,民生艰难,若是朝廷盘剥过度,百姓难免困窘,天下不免动荡。臣,臣以为,理财还是应该以稳妥为先。”
    “稳妥?难道不是无能吗?”
    一句话,席书直接跪了,“陛下,臣,臣惭愧,若是陛下以为罪责在臣,臣愿意辞官谢罪!”
    朱厚熜气哼哼摆手,“朕不爱听这个,别动不动就拿辞官要挟。朕要你们做事情,充实国库。如果真觉得自己有罪,就去刑部,去大理寺,去锦衣卫……真的有罪,辞官是没用的!”
    席书落了个老大没趣,只能讪讪道:“陛下,臣,臣还是觉得不应该鲁莽行事,尤其是税收这一块,牵连太多,只宜缓步推进,似,似抚远伯一般,若是盘剥过甚,后果不堪设想!臣,臣唯恐北境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啊!”
    朱厚熜嘴角上翘,“席书,你也知道了北境送来了一百五十万两税银,所以提前跟朕讲,这是搜刮地皮,得不偿失,对吧?你是否还打算弹劾王岳啊?”
    “臣不敢!”席书慌忙道:“陛下,臣只是不信,荒凉的北境,能弄到如此多的税收,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席书拧着眉头,不屑道:“臣以为这一百五十万两,绝对是抚远伯竭尽全力所得,根本不可能再多了。”
    “哦!”
    朱厚熜呵呵道:“是吗?黄锦!”
    “奴婢在!”
    “你们司礼监接到消息没有,北境的税收可是只有这些?”
    黄锦忙道:“陛下,这笔钱只是承德等地的商税,和农牧税收。奴婢知道,最近还有一批人头税,要送到京城,怕是有七十万两之多哩!”
    “什么?”
    席书都傻了,人头税?
    “黄公公,北境才多少人?怎么收这么多人头税?不会有诈吧?”
    黄锦冷哼,想什么呢?
    这是富贵哥的手笔,他会开玩笑吗?那才是笑话呢!
    “席大人,北境的人头税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跟壮丁交易有关,具体情形会有说明的。”黄锦又道:“陛下,除了这笔钱之外,还有一些土地出让金,根据估算,应该在二百万两以上,或许更多!”
    这回轮到朱厚熜惊叹了,什么意思啊?
    一个北境,刚刚到手,就让王岳弄到了四百多万两税收,超过了半个国库!
    朕就想问一句,户部都是猪吗?
    还没等朱厚熜开口,突然有人送来急报,是陆炳亲自送来的。
    “陛下,大喜啊!”
    朱厚熜道:“有什么喜事?”
    “陛下,刚刚福国公送来了消息,说是朝鲜方面取得大捷,他已经勒令朝鲜府库,将存银交出,一共得到了五百万两,作为前期赔款,先送回大明,后面还陆续有银子送来。”陆炳高声说道,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嚯!
    这回好了,师徒两个加起来,直接超过了户部岁入,你还有脸骄傲吗?守着偌大的户部,竟然没有钱,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
    席书的老脸已经渐渐变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很难看。
    “席书,抚远伯和福国公给朕送来了这么多银子,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朕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朝鲜的府库,能够存银五百万两?当然了,就算是给大明存的,可他们毕竟存下来了,为什么大明的户部,不但没有钱,还连年亏空……户部,你们不该惭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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