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游原暗道:“原来那登徒子还有兄弟,这么快就找上了门。”他见这矮胖子轻功高强,知道不是易与之辈。不过他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信,又一向豪爽豁达,丝毫不以为意,举起酒坛子喝了两口酒,才道:“哦?原来那个淫贼是阁下二弟,那阁下岂不是淫贼之首了?久仰久仰。”说完还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那个矮胖子留了一撇小胡子,听鹿游原讥讽自己,气得胡子都歪了半边,惹得鹿游原和孟昙哈哈大笑。
    矮胖子叫道:“笑什么笑!你伤我二弟一条腿,我也伤你一条腿!”说着朝鹿游原直扑过来,拍出一掌。这一掌攻势虽也不弱,但火候明显差了轻功两个档次。
    鹿游原心道:“原来你也就轻功了得。”朗声笑道:“来来来,淫贼大哥,我敬你一杯。”信手抄起一个空坛子扔向矮胖子,这一招带了五分内力,去势迅猛无比。
    那矮胖子大喝一声,一拳将酒坛子打碎,怒道:“你再笑!”一脚踏在墙上,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再次拍出一掌。
    鹿游原用酒葫芦打向矮胖子的胸口,一边出招,一边笑道:“阁下这等好本事,回家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你二弟,莫再让人把另一条腿也废了。”
    矮胖子叫道:“那女的被我二弟看上了,那就是我二弟的老婆。他管教自己老婆,要你来多管闲事!”一连攻出七八拳。
    鹿游原信手接了他七八招,又还了一掌。这一掌自矮胖子的左臂下穿出,打在他的右肩上。
    矮胖子右肩酸麻,整个人被震得倒退三步,脚踩在一个酒坛子上,仰天摔了一跤。这一摔就如同一个肉球一般,向后滚出,一直滚到墙角,把脑袋撞出了个大包。
    “噗嗤。”孟昙见矮胖子被打得落花流水,忍不住笑出声。
    鹿游原举起一坛酒一饮而尽,笑道:“既然如此,我管教我儿子,也不用你来多管闲事了?”
    矮胖子捂着头上的大包,道:“谁是你儿子?”
    鹿游原道:“你二弟是我儿子。”
    矮胖子挠了挠头发,喃喃道:“我二弟是你儿子,那我岂不也成你儿子了?”
    鹿游原哈哈大笑:“乖儿子,你总算想明白了。”
    矮胖子这时脑袋才拐过弯来,呀呀叫道:“你敢消遣老子!”就地一滚,滚到鹿游原脚下。
    鹿游原正想一脚将他踢开,却见一段刀尖从肉球里弹出,朝他双脚砍来。鹿游原疾退三步,躲开了矮胖子的第一刀,叫道:“地趟刀!你们是秦氏三雄!”
    这路地趟刀的功夫,江湖上极少有人练,能练出点火候的,只有秦氏三雄中的一位。鹿游原见这矮胖子会地趟刀,他二弟又叫秦亭,便猜到他们是秦氏三雄。只因秦氏三雄向来是合在一起称呼,江湖人不清楚三人分别叫什么,否则鹿游原早就能认出来了。
    秦氏三雄在黑道上颇有名气,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并且睚眦必报,无论谁得罪了他们,哪怕躲到天涯海角,他们都不会放过你,堪称阴魂不散。鹿游原心想:“早知你们是秦氏三雄,我就该杀了那秦亭,不该只断他一条腿。”
    矮胖子滚到酒桌另一侧,从桌面上横着砍出一刀,作势要将鹿游原拦腰斩断。鹿游原脚踏乾位,用酒葫芦格挡来刀。两样兵刃撞在一块,擦出一溜儿火星。
    矮胖子握刀的手被震得发麻,对鹿游原的武功感到心惊:“此人好深厚的内功,我与他单打独斗,恐怕收拾不下来。”表面上却故作轻松,嘿嘿笑道:“小子,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得罪了秦氏三雄,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鹿游原听他这般说法,胸中豪气顿生,大笑道:“人生在世,只要有酒,便逍遥快活,怎会不好过!”抓着酒葫芦朝矮胖子头上砸去,矮胖子施展轻功躲入另一张桌子底下,酒葫芦登时将桌子震得粉碎。
    矮胖子冷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秦氏三雄的手段。”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鹿某全都接着!”鹿游原一脚将桌子踹翻,挥起酒葫芦向矮胖子攻去。
    那矮胖子仍是就地一滚,避开酒葫芦,施展地趟刀攻向鹿游原的下三路。鹿游原左手拿酒葫芦格挡来刀,空出右手,往矮胖子的天灵盖拍去。没想到矮胖子不闪不避,反而嘿嘿直笑,举刀横砍鹿游原小腹。
    鹿游原听到背后蓦地风起,心道:“嗯?我倒忘了你们还有一个老三。哼,便是再来十个,鹿某又有何惧!”他腹背受敌,却丝毫不乱,右手变掌为爪,去抓矮胖子握刀的手,左手手指轻轻一拨,酒葫芦转了个圈,朝着背后风声传来的方向攻出,硬生生去接背后袭来的一掌。
    鹿游原感觉一股刚猛浑厚的内力透过酒葫芦传来,震得左臂微微发麻。幸好酒葫芦不是凡品,否则必已化作齑粉。鹿游原心道:“此人内力不弱。”
    来人与鹿游原对了一掌,也不好受,喉咙发出一声闷响。那矮胖子生怕脉门被鹿游原拿住,脚底一蹬,窜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避过了这一招。他满以为这一招前后夹击能重创鹿游原,没想到他竟能毫发无伤地接下,心里对他的武功暗暗佩服:“死在我们秦氏三雄合击下的江湖豪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虽说只到了两个,但没能伤对手分毫,却是前所未有之事。”他面色一沉,朝那刚刚现身的人道:“三弟,这人是个硬爪子,咱可不能大意。”
    鹿游原转过头,见窗边站着竹竿也似的一个人,瘦得像一张人皮晾在骨头架上,若非一双眼睛还透着光,几乎与骷髅无异。
    瘦竹竿捂着嘴,咳了两声,道:“大哥说的是,此人内力犹在,咳咳,犹在我二人之上,难怪二哥伤在他手里。”说着又咳嗽起来,连咳了十几声,才接着道:“不过大哥也别把自己小瞧了,我们秦氏三雄,纵横天下,未逢敌手,今日不过刀下多一个孤魂野鬼罢了。”这两句话,又显得中气十足。
    鹿游原心道:“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病体恹恹,竟有这等内力。那矮胖子胖得跟球似的,轻功却高得出奇。江湖之大,当真无奇不有。不过他说什么‘纵横天下,未逢敌手’,却也当真好笑,我方才只用了五成功力跟你们玩,若是用上十成,你们早已输了。”
    经过一番鏖战,鹿游原肚子里的酒虫又开始作祟,便从桌子上捧起一坛酒,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
    矮胖子听了那瘦子的话,精神一抖擞,朗声笑道:“三弟说得不错,我们兄弟联手,怕过谁来?小子,你听清楚了,今天杀你的乃是秦氏三雄的秦园,来世若要报仇,可别找错了人。”
    “秦圆?”鹿游原乐得笑出了声:“你看起来倒是真的挺圆的。那你这三弟想必叫秦瘦了?”
    孟昙听到鹿游原妙语连珠,拐着弯骂对方禽兽,笑得捶起了桌子:“哎哟你这个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鹿游原朝孟昙微微一笑,道:“姑娘过奖。”
    那瘦子捂着嘴咳了两声,道:“在下秦楼。”
    鹿游原点点头道:“你看来倒确实像座高楼,可惜是随时要塌的那种。”
    秦楼冷冷一笑,道:“但愿阁下的武功能像阁下的嘴巴一样犀利。”
    鹿游原又喝了两口酒,道:“不愧是十年陈的女儿红,当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孟姑娘,待会儿帮我的酒葫芦满上。”他只品评酒,不接秦楼的话,言下之意,是根本不将两个对手放在眼里。他与人交手,向来是一分酒一分力气,酒喝得越多,打起来便越得劲,此时数斤酒下肚,便是多来几个人,他也不惧。
    秦园眯着眼,捋了捋小胡子,道:“想喝酒,到阴曹地府再喝不迟。”
    “哦?”鹿游原道:“我在树上喝过酒,在臭水沟里喝过酒,还在猪圈里和猪一起喝过酒,却还从来没去阴曹地府喝过,要是能和阎王爷喝上两杯,想必也是一桩快事,就不知他老人家酒量怎么样,不如两位成人之美,送我去见识见识如何?”
    秦楼听鹿游原如此小觑自己,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哥,二哥受伤后正待滋补,不如就将此人的心挖出来给二哥炖汤怎么样?”秦园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再放点鹿茸熊掌,这三样炖在一起,最是大补,二弟一定好得很快。”
    “看你二人说得如此轻巧,一定没少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今日叫我遇上,岂能饶你!”鹿游原大怒,拎起酒葫芦攻向秦园,这一招带着十成的内力,凌厉无比。秦园身经百战,知晓其中利害,不敢硬接,展开独门轻功“雁过无痕”,窜上半空。
    鹿游原抢攻秦园,乃是虚招,将他逼退之后,立即转攻秦楼,掷出酒葫芦攻其胸口,人跟在酒葫芦之后,一记武当长拳攻其面门。他料定秦楼只擅内力,不擅轻功,此招他必定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秦楼站在原地冷笑,双手突然暴长两尺,左手挡下了酒葫芦,右手瞬间攻到鹿游原面前,食指中指分戳鹿游原双眼。此乃暹罗东吁一带的古瑜伽之术,修炼精深者,四肢可在瞬息之间伸长一倍,不知内情的人,往往躲避不开。饶是鹿游原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这等招式,急忙将头侧开,虽躲开要害,却仍被戳中了额头,脑袋登时一阵晕眩。
    秦园贴着屋顶飞了两圈,一见鹿游原被秦楼打中,登时举刀劈他头颅。鹿游原尚未站稳,酒葫芦又不在手,正想从腰间抽出软剑,却见斜刺里飞出了两个酒坛子,一个攻秦园面门,一个攻他手中的刀。秦园不得不中途收招,腾出手打碎两个酒坛子。
    鹿游原得了喘息之机,疾退三步,将酒葫芦重新收回手中,朝孟昙道:“多谢姑娘相助。”孟昙嘻嘻笑道:“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这样可就两不相欠了,待会儿你可得照样付酒钱。”鹿游原哈哈大笑,道:“没问题,酒钱自然少不了。”
    秦园见大好良机被孟昙破坏,火冒三丈,怒道:“臭娘们,坏我好事!老子见你是女流之辈,本想放你一马,但你自己找死,可就不能怪我了!”
    “你这等渣滓也有脸看不起我们女子?看我不教训教训你!”孟昙生性泼辣,尤其憎恨男人瞧不起女子,当即摆出架势,就想冲上去与秦园交手。鹿游原伸手拦住孟昙:“孟姑娘稍安勿躁,且看我鹿游原的本事!”心里却想着:“你可不是他的对手,万一失手被他擒住,我可就受制于人了。”
    孟昙看了鹿游原一眼,嘟了嘟嘴,道:“那行,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哟。”说完,在心里暗暗记下了鹿游原的名字。
    鹿游原神色凛然,脚底一蹬,瞬间到了秦园面前,酒葫芦朝他面门砸下。秦园心头一惊,急忙侧身躲避,却迟了一步,被酒葫芦砸在左颊上,眼前一黑,向后摔了出去。这回鹿游原用了十成功力,身法快如鬼魅,秦园根本反应不过来。
    秦楼见兄长负伤,左手暴长三尺,绕到鹿游原身后,抓他后脑勺。这回鹿游原早有防备,哈哈笑道:“禽兽老弟,莫非黔驴技穷了么?”左手一反,酒葫芦便绕到后背,扛开了秦楼的手,右手朝秦楼心口拍出一掌。
    秦楼冷笑道:“阁下得意得也太早了点。”右手也挥出一掌,想与鹿游原来个硬碰硬。鹿游原却不等招式用老,展开梯云纵身法,绕到秦楼身后,酒葫芦击向他的后背。
    秦楼暗道不好,在酒桌上一蹬,翻身跃到窗边,避开鹿游原的攻势。
    鹿游原正是要将秦楼逼开,接着挥起酒葫芦朝秦园攻去。秦园对方才的那一击还心有余悸,不敢正面交手,连忙贴地而滚。鹿游原咄咄逼人,脚踩碎步,酒葫芦接二连三地攻出。
    秦园四处乱滚,忽然大叫一声,坐起身来,开始呕吐。鹿游原手中酒葫芦去势不减,结结实实打在秦园胸口上,将其肋骨打断了七八根。他一个箭步抢上,并指连点秦园肩井、巨阙、海曲三个大穴。秦园穴道被封,呕吐物从胃里翻涌而上,却卡在喉咙里,恶心连连,想吐又吐不出来,当真有苦说不出。
    原来,秦园在地上打滚的时候,脸部恰好滚到了庞独眼吐的那一滩污秽物上。任你武功再高,遇到这等恶心之物,都难以忍受。秦园登时坐起身,顾不得强敌在前,自己也吐了起来。
    鹿游原解决了秦园,精神大振,抄起一坛酒,灌了两口,朝秦楼笑道:“禽兽老弟,咱俩再来叙叙旧!”
    秦楼冷笑道:“谁要与你叙旧。”双手暴增三尺,右手攻向鹿游原,左手去抓孟昙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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