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都不会轻易的揭开这个盖子。可最后等着盖子揭开时,却都已经胜负离手了。
    这对他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但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安静的忍耐,忍耐,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57风起
    长孙颖的这双的鞋子做了整整一个冬天,从冬天的靴子变成春天的单鞋,在废掉三双之后,终于在刘绣她们的帮忙下凑出了一双可以见人的。李治拿到她的“心意”,一点都没有感动,反而对她的手艺大肆嘲笑了一番,终于在快惹毛了长孙颖的情况下,才不得不穿上了她的那双鞋子。
    当然,李治申明仅限于在宫里穿穿,反正出去见人的话,他是不会丢这种人的。
    魏征的病在年后越发的严重,连过年来宫里头赴宴都做不到。皇帝不但派人送药,还派了一名中郎将住在他家中,及时通报病情,并且两度与太子亲临病榻看望。但就算如此恩宠,正月十六时,魏征仍然病卒。在病榻之上,他没有提及自己的私事,而是反复向皇帝劝谏,说侯君集乃宰相之才,希望自己去后皇帝能让侯君集领兵,这对国家稳定大有助益。
    这大概就是魏征能为太子做的最后的事情了,但遗憾的是太宗并没有采纳,而是在魏征死后,给了魏征极大的殊荣,赠司空、相州都督,谥曰文贞,陪葬昭陵,还赏赐了羽葆鼓吹举办葬礼。不过魏征的妻子裴氏遵照魏徵的夙愿,拒绝了皇帝赐予的羽葆鼓吹,以布车载着魏征的棺木出城,举办了极其俭朴的葬礼。
    魏征去后,太宗在很长时间里都没办法从哀痛中解脱出来,为了寄托哀思,二月二十八日,他以“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为名,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按照真人比例大小,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像入凌烟阁成为人臣荣耀之最,此后凌烟阁功臣成为唐代豪杰从军报祖国功成名就的标志。“男儿何不带吴钩,夺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李贺这首诗便说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在着这一场盛事中,长孙无忌又获得了巨大的注意力,因为只要是有人就有排名,而他这次,正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第一。
    “这回你应该高兴坏了吧。”李治知道了消息,回来笑嘻嘻的跟着长孙颖说,“我派人去贺了你爹,你这几天估计有的忙活了。”
    “多谢殿下。”长孙颖替着长孙无忌谢过李治,面上却又忧愁之色,李治见着颇为好奇,“难道这样的大好事,你不高兴?”
    长孙颖与着长孙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长孙无忌在外朝得到的每一项嘉奖,她在内廷都能感受得到好处。不管是真心喜欢她还是讨厌她的,顾及着她那个厉害的爹,都要对她笑脸相迎。
    “怎么不高兴,这种好事,说不高兴是矫情,但要说高兴吧,我这心总跳的厉害。”长孙颖犹豫了一下,跟着李治开口说道,“先前长孙皇后在世时,总劝着不要给父亲太多的奖赏,她是有大智慧的人,我想着她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可如今却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叮嘱了。如今陛下如此厚待我家,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父亲文不及房杜,谏不及魏征,武不及李靖、李绩、屈突通、尉迟敬德、侯君集、程知节,但却能排在他们前面,这实在不是一桩好事啊。”
    李治听着这话一愣,仔细的看了看长孙颖,忽然一敲她的头,欣慰的说道,“我总担心你太过胆小,可如今看来,胆小却有胆小的好处,至少如今姓长孙的,能有你这份清醒的人不多了。”
    长孙颖说的对,在着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长孙无忌的功劳的确不是最大的,武将中有陪着李世民出生入死的,有攻城略地破国灭族;文臣里有房谋杜断的这种能吏,也有魏征马周这种忠臣,还有虞世南这种书法家。要论亲戚关系,这里头却还有宗室重臣李孝恭,长孙皇后的舅父高士廉,李世民的姐夫柴绍。
    在着这么一堆人中,无论是从辈分、年纪、功勋、长孙无忌都无法排名第一,但是却被李世民放在了第一位,只能说明这个排位本来就是按照李世民自己心里头划分的亲密度来排位的,他自己或许满意,但对长孙无忌来说,却未必是好事,毕竟出头的椽子先烂。
    如果长孙无忌和以前一样恭谨,或许还不算个问题,但是就着长孙颖看到他三番四次的不把李治放在眼里,这实在是让长孙颖无法不担心他的未来。
    但在面对无法影响家人的情况下,长孙颖只能在李治这里狂刷好感度,希望能在他这里得一个识大体的印象。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李治似乎把她一切“有智慧”的想法,都归结为在她胆小上了。
    殿下,我真的很有智慧的!长孙颖努力的眨巴着眼睛,希望李治能接收到自己目光中的“智慧电波”,但可惜的是,李治看着她这样子,还以为她在卖萌,笑了笑后直接伸手一按她的头,“怎么,又饿了啊?”
    “不饿。”长孙颖气鼓鼓的转过头,留个后脑勺给她。
    “那要不要吃东西?”李治又笑着问。
    长孙颖挣扎了好半天,然后转过了头,小声的说道,“要……”
    **
    但就算是有凌烟阁功臣这件事来活跃气氛,贞观十七年整体却还是祸患多多。正如李治担心的那样,年过之后,高丽的问题越发的严重起来。
    唐初时朝鲜半岛上有高丽、新罗、百济三国,均与唐通好。三国素有隙,互相攻击,最后听从唐使劝和纷纷罢兵,段时间出现了和平共处的局面。去年高丽权臣泉苏盖文发动兵变,专霸国政,太宗以不愿劳民为由,没有出兵。李治那个时候就担心高丽的新王泉苏盖文会成为祸患,果然,今年年初,他便联合了百济猛攻新罗,朝廷派遣使臣叮嘱高丽罢兵,结果泉苏盖文根本不听。
    如今这个局面,新罗一国显然无法抵抗百济和高丽的攻击,如果泉苏盖文吞并了新罗,那下一个目的肯定是百济。等他统一朝鲜半岛,那将会极大的危害到大唐的利益,成为新的心腹之患,所以在四月的时候,太宗诏令出兵征高丽。
    国家动荡,宗室也不安宁,在着今年二月份的时候,齐王李佑竟然做出了谋杀老师的举动,这个不同于太子那次儿戏般的“谋杀”张玄素,李佑这次竟然或同人将着太子长史权万纪杀死后肢解,扔到了园囿中。
    事情是这样的,太宗的五子齐王李佑,好游猎,喜欢结交不三不四的小人,昝君谟、梁猛彪都以善骑射而被李佑宠幸,太宗知道后,不怪自己的儿子顽劣,反而怪长史薛大鼎教导无妨,申饬一番后,换了他心目中的能臣权万纪为长史,负责教导齐王李佑。
    权万纪跟魏征一样,是个直言上谏的君子,多次斥退昝君谟、梁猛彪等小人,不过很可惜他的老板不是李世民,也没有个好老板娘长孙皇后在旁边帮衬,所以劝谏来劝谏去,直接引起李佑的不满。李佑专门跟着他对着干,他赶走的人,李佑又立即将之召回,更加亲近这些人。
    权万纪不是软包子,受了李佑这气,直接就向着皇帝告了状。李世民听到这消息后十分生气,先是气权万纪没用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又要治权万纪的罪。幸好有人劝住了,于是他一边以校尉韦文振为齐王府典军,协助权万纪用蛮力来“管教”齐王,一边又命令刑部尚书刘德威前往齐州处理。
    齐王的罪证是妥妥的,刘德威去齐州逛了一圈,回来之后禀报权万纪说的都是真的,齐王真的糟糕透了。太宗一听就怒了,即刻要求齐王与权万纪返京说明。这个时候李佑才知道害怕,不过他实在不是个聪明人,紧张之下竟然想出了个笨办法,在与权万纪一起上京时,派弘亮等人率20骑射杀权万纪,觉得权万纪死了,就没有人告他的状了,天下也就太平了。杀了权万纪之后,他还觉得难以消气,又将着权万纪肢解了,然后这才消了心头大恨。
    只是权万纪是朝廷命官,哪里有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的道理,朝廷接到他身亡的消息,立即派人来调查。李佑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很快就被查出了真相,于是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皇子如此跋扈,这不是皇帝教子无方是什么?太宗的脸可是狠狠的被着齐王在脚底下踩了又踩,于是这一回他没有容情,急召兵部尚书李勋与刘德伟讨伐齐王。
    等着朝廷发病,李佑这个二杆子才明白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之前太宗让他去长安问话,他顶多是去被骂一顿,降个级罚点钱什么的,要是会哭会卖萌,说不定依着太宗护短的个性这事情都可以掀过去了。可如今他私自截杀了朝廷命官,惹得朝廷派兵来讨伐他,那就上升到谋反的地步了。
    李佑知道祸闯大了,忙向左右问计,但他手底下的都是些小人,没什么才能,出什么主意的都有。有人劝他起兵谋反,弄不好还可以当皇帝,有人又劝李佑入豆子冈为盗,不受王法官制逍遥快活。李佑倒还没傻到底,知道自己没兵没人,想要干掉老爹以及朝中那堆猛将是痴人说梦。至于落草为寇,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半点苦,哪里受得了那个罪,索性破罐子破摔,日夜与燕弘亮等五人对着嫔妃们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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