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七小姐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一道声音打散了慕惊鸿的思绪。
    昨夜她试着出去,发现能走的路都被封了,最后还是被花家的找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机会离开。
    此刻他们一群人站在桃花庄里赏花吟诗作对,一群莺莺燕燕在开着屏,争取在百花中绽放夺目光彩。
    唯独慕惊鸿没有一丝动作,叫之前见过她大放异彩的人好一阵纳闷,不时的有人注意到慕惊鸿这一边,等着她再次惊人。
    有些嫉妒江相婵的更是希望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结巴能够技压一筹她,也好将她打落“神坛”,满足一些人的心思。
    “今日身子,不适,让诸位,扫了兴。”
    慕惊鸿的脸色也确实是不太好,神情也是焉焉的。
    “既是身子不适,我找大夫过来给慕七小姐把把脉,好让大伙儿放心。”
    花未泠立即叫人过去找大夫,又一番吩咐下人送她回院。
    在慕惊鸿的强求下,她们才没有跟着过去瞧,继续往下走。
    听她说身子不适,丫鬟们都神经紧绷,眼不敢再离她。
    免得他们一个不注意,慕惊鸿又自己跑远了,昨夜那事发生了后他们可都是心有余悸。
    被看得死死的慕惊鸿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抽身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越是这样,她就越焦急。
    大夫过来把过脉,只说是有些郁气上火,开了副良药就走了。
    慕惊鸿刚刚起身,身边的丫鬟就跟着起,一副怕她逃走的架势,慕惊鸿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
    晚间好些姐妹过来瞧她,特别是慕沅嘉几人,为了表现出姐妹友爱,在她这里呆了许久才离开。
    丫鬟们怕她半夜又离开,一直没敢合眼的盯着她。
    如此就拖到了次日慕惊鸿才和大家用过早膳一起出门,由花家的护卫紧密的保护着众女,倒也是不怕会遇上什么事。
    花未泠特别吩咐人好好看紧了慕惊鸿,皇后娘娘的表妹出事,他们花家可担待不起。
    如此一来,慕惊鸿更是没有机会离开,原以为自己出来了就可以寻找机会做些什么,却被困在了这里。
    “哒哒哒!”
    热闹的街坊间传来骚乱,众女驻步而望。
    “那可是皇家侍卫?”
    “你去打听打听,那是何人回城?仗势这般大。”马上有别家的小姐吩咐丫鬟上前去打听。
    等丫鬟回来,大家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丫鬟道:“是皇家侍卫,不过这其中也有太尉府及鲁家那边的人,听说是追击端木一族孽党,击杀了好几嫡系人物。这次过街来,也是为了给世人一个示警,警告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收敛些。”
    那瞬间,慕惊鸿只觉头晕目眩,脑袋炸得空白。
    对大伙儿盯在她身上的视线,毫无知觉。
    这次太尉府又首屈其功,势力越发重了。
    底下这些贵女无不羡慕慕惊鸿的。
    “小姐!”
    丫鬟及时扶住往下滑的慕惊鸿,看慕惊鸿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心都揪了。
    车队从前面行过,露在外的尸体已泛了白。
    他们身上的衣饰十分的普通,定是逃跑时换了百姓人家的衣装,可即使是这样,慕惊鸿依旧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嫡亲弟弟和堂弟堂妹们,其中还有几个忠心的老仆。
    慕惊鸿的身子在颤抖。
    脑海里闪过半年前堂妹幸福的笑靥,再有半年她就嫁给自己所爱了,算算日子也就是推后的几天了啊。
    她见证了他们的真情……也不过一夕间,被自己害了性命。
    是她的罪孽啊!
    慕惊鸿喉咙梗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无法呐喊满腔的悲怆。
    弟弟们也应该是成亲的年纪了,是她亲自给他们做了批命,请了好日子。
    如今他们也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是她这个做大姐姐对不住他们,她这一世再也洗不掉一身罪孽。
    捏得泛白的拳头,抖动泛了白的唇。
    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人栽倒在地。
    耳边尽是嗡嗡虚幻的声音,眼前人影晃。
    自噩梦惊醒。
    外面雨声哗哗,门外传来丫鬟们轻轻交谈。
    正是议论端木一族孽党停放尸体的地方,因为这场雨阻止了他们进皇城,暂且在辺城停放。
    慕惊鸿扯过衣物,白着脸起身,从小门推开出去。
    因前边守着自己时累得睡过去的丫鬟正缩在一起取暖,慕惊鸿的动作很轻,绕过廊道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桃花庄。
    “主子。”
    另一厢的别庄处,一条月白身影缓步走出。
    身后黑衣劲装的怅鸠跟上前。
    那只修如竹的隽雅大长手一抬,“本王夜不能寐,就在附近走动走动。”
    说罢,手接过了怅鸠手里的梅花油纸伞走了出去。
    拉出一道惊蛰的墨发被雨风吹得往后,棱角分明的下巴线条在雷电照射下散发出惊人的邪美!
    身后的人不敢动,目送他转出那道门。
    顶着这张天怒人怨的脸出去,也不知被哪家姑娘碰上了会失心疯。
    桃花庄出去,沿着长街直走,正对着正街的方向,就是停放端木一族尸首的地方。
    娇弱的身子没入冰冷的雨夜,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被雨雾朦胧的方向。
    她停在长街的中途,仰首对天,大粒无情的雨滴狠狠砸在她满是欲绝的脸容上。
    在苍白无色的精致脸容留下一点点的痕迹。
    想哭喊的声音无法发出,一股股郁愤之气在体内乱蹿,怎么也找不到发泄口。
    楚禹……
    脑海里不断呐喊着这个人的名,恨到极致的情绪全部拢在漆黑到如同恸哭的眼中。
    “碰!”
    双膝重重跪落。
    “啪啪啪。”
    沉闷的拍击声在胸口发出,紧握的拳头不断的对着她哽痛的心口击打。
    眼泪与雨水交织,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悲恸到极致便是哽咽难鸣。
    只能用那泛白的拳手一下又一下的捶击着自己的心口,想要发出来。
    一抹月白身影静立在她身后,隐藏星河的黑眸静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握伞的手微紧。
    片刻,正欲要转身寻他处去。
    真是扫兴,难得出门走走,碰上这幕。
    只是。
    在他侧目的那个瞬间,少女单薄的身子在雨水冲洗下露出了一截白皙到如雪的脖子。
    他黑眸慢慢收缩。
    “端木樽月?”
    闪着光芒的眼眸抬起,正是端木一族停尸的方向。
    黑眸眯了眯,脚步迈进积水里,朝着那单薄又藏满悲恸的女子走去。
    楚啇停在她的背后,突然有些愣。
    女子微张着惨白的唇,哽恸的模样让他心微微一紧。
    那捏得露出青筋的拳头正一拳一拳的朝她自己撞击,这是痛到了极致才会有的举动啊。
    “小哑吧。”
    他的声音并没有惊动慕惊鸿。
    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楚啇走到了她的面前,将手里的伞撑到了她身上,低垂着漆黑不见底的眼盯着她。
    慕惊鸿微弱的视线落在他月白色的皁靴,即使踩在这样污水地上,也仿若踏在一丝尘埃的宫殿大理石那般。
    不管在任何时候,这个人都干净得让人嫉妒。
    连夺嫡的血也没染他一滴。
    慕惊鸿死死盯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一手倏地抓在他干净出尘的月白锦衣摆处。
    污渍瞬间染黑了他干净的衣摆。
    楚啇微微蹙眉,却是没有让她松手。
    “啊……”慕惊鸿发出短促的悲鸣,赤红的眼里全是对姓楚的涛天恨意。
    “楚,楚……禹,你不得好死。”
    两手死死扯着他的衣摆,发出低鸣的怒吼。
    雨声几乎盖过她低哑的悲鸣。
    “噗!”
    一口郁血自她的嘴里吐出,染得她苍白无血的唇嫣红,看她这痛如死的模样,楚啇那一刻觉得这幕很是惊心!
    在他没注意下,慕惊鸿已吐出第二口郁血,全染在他月白锦衣上了。
    与雨水相融,染成淡红。
    瞧着就要晕死过去,那刻,楚啇没有本意的伸手接住了她歪倒的身子。
    触手冰如寒霜。
    好看的眉一皱,扶正了她挨过来的身子,手中的伞也在那瞬间不知觉的弃掉,被雨水打到,楚啇再次皱眉。
    低头盯着手里的这个小哑巴,眉头处皱成了一个疙瘩。
    想起方才一瞥,抬手轻轻拂开贴在她脖子处的墨发,轻扯贴肤的领子,露出一个极淡的胎记。
    他整个人一愣。
    “这是。”
    他死盯住手上的人,凝惑不已。
    抬起双手要抄起人抱走,衣摆被一扯。
    视线落在死捏着他衣摆不放的那双手,毫不犹豫的,他抬手一撕,将他还算喜欢的锦衣给扯下了一块大大的摆角。
    *
    半个时辰后。
    怅鸠握着剑站在后门远远的看到一条身影有些狼狈的走回来,看到衣袍脏污又破烂的楚啇,怅鸠一张冷脸明显的惊愕着,微张着嘴,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滑稽模样。
    楚啇挑眉,那瞬间,怅鸠俊脸一红忙低头不敢视。
    尽管已服侍身旁多年,可每每还是被王爷的容色所慑。
    楚啇脸有恹色,却是一点也不损他的颜色,斜瞥着怅鸠道:“本王外出遇上了条疯狗,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经他提起,怅鸠赶紧道:“是鲁大人,在前面等有三盏茶的功夫了。”
    楚啇惊人的面容掠过一丝意味深长,“本王换身衣裳便去接待咱们的鲁大人。”
    怅鸠:“……”
    他绝对不敢说自己听出了红馆里红牌接恩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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