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仁德帝沉着脸走出来,也看不出喜怒,不免越发不安起来。
    却见仁德帝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锐利如刀,神情冷漠,浑身上下散发出凛冽气势。他原本不是御书房里养出来的天子,而是十年时间征战沙场戎守在大昭国最艰险酷冷的边境上的那个马上皇帝。
    此时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森寒之气。
    他们全都低下头,心里明白,皇上这是怒了。
    仁德帝终于开口说话了,平静无波的语气却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闷:
    “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皇上说要查,那必须严查,因那刺客当时已经自尽身亡,线索几乎中断,于是只能挖地三尺般地查。
    负责严查此事的乃是仁德帝身边第一心腹宫廷侍卫总指挥颜如雨,这位颜大人素来先是将当时刺杀现场推敲了一番,又拿着御赐金牌,将当时所有可疑人员全都临时拘押起来。
    经过三个时辰的盘问和搜查后,这位颜大人将所查结果一一汇报向了仁德帝。
    “镇南候身边的程芒,可疑之处甚多。”颜大人跪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禀报道。
    仁德帝抬眸间,目光如炬:“说。”
    颜大人沉声道:“程芒因经商曾到过北羌,其所交往之人亦有羌族商人,这是其一;事发之时,程芒恰在一旁目睹,这是其二。”
    语气略一停顿,颜大人继续道:“程大人房中有一物事,观来极其可疑。”
    仁德帝点头:“什么物事?”
    颜大人面色如铁,一本正经地奉上一个白绢,并一层一层打开白绢,将此物呈现在了仁德帝面前。
    这颜大人虽然年轻俊秀,不过倒是见惯风浪,当下面不改色地道:“皇上,此乃女子贴身之物。属下查过,这程芒一无妻妾同房,二无相好,哪里来的此物?且以属下看来,此物用料精良,绝非凡品,怕是有些来历。”
    仁德帝只扫了那物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招了吗?”
    颜大人摇头:“他矢口否认,不过也无法解释此物来历。”
    仁德帝眸中泛起森寒冷意,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朕查,严刑拷打!”
    颜大人一怔,倒是没想到仁德帝反应如此之大,当下忙沉声道:“是!”
    仁德帝略一停顿,又冷道:“此小物之事,绝对不可传入他人之口!”
    颜大人心中越发不解,只能恭声道:“末将遵命!”
    因这颜如雨得了那命令,当下自然是将程芒好一番严刑逼供,那程芒倒也是个嘴硬的,只在那里说此物是路途上别人塞过来的,他觉得不错,便一直留着,根本不知道其来历。至于什么私通羌国一事,那更是绝不可能。
    ☆、149|1.1
    因容王受重伤,事急从权,如今又是在行宫之中,倒是没有往日那般讲究,仁德帝带着左右前去看望容王,待走进去,却见阿宴正守在那里,拿了羹匙,细心地给容王喂水。
    容王削薄的唇紧紧闭着,喂了一羹匙的水,倒是有半匙溢了出来,阿宴便拿过帕子,细致轻柔地为他擦嘴。
    仁德帝拧眉,哑声问道:“可曾醒过?”
    阿宴拿着锦帕的手顿了下,摇头:“没有。”
    仁德帝点头:“好,今晚你在这里好生照料他。”
    说着,他转身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道:“朕会亲自过去看看子轩和子柯。”
    阿宴抬起头,转首望了眼仁德帝,眸中透着感激:“嗯。”
    却说仁德帝离开后,便命人将子轩和子柯都抱到前面宫苑来,他亲自照料。随行的奶妈丫鬟一个个都惊得不轻,不过并不敢多说什么,战战兢兢地抱着两个小世子,拖家带口去了前面。
    此时被那珍妃看在眼里,难免暗暗叹息一番。
    而皇上在西山遇刺,容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迅速传出去,特别是宫中侍卫进宫请了御医的事儿,那更是瞒不住的。
    孝贤皇后自然是得了这个消息,她一听便觉得机会来了,忙招来了父亲顾老爷。这顾老爷也赶紧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却竟然是西山彻查众人,把那个顾松的表哥程芒给牵连进去了。
    孝贤皇后顿时眼中一亮,当下对着自己父亲一番叮嘱,要他赶紧去散播一个流言。
    依着仁德帝如今对顾家的信宠,若不是那小衣之事已经被发现,怎么可能就这么直接把顾家的表哥给关押起来呢。
    如今之计,只要散播出去,将那阿宴和程芒的奸.情坐实了,再把两个孩子的身世混淆一番,到时候由不得仁德帝不怀疑。
    孝贤皇后抚摸着肚子里尚未起来的隆起,暗自想着,她总是要为自己的孩子将来考虑。如今仁德帝对那两个小世子的宠爱已经人尽皆知,便是自己生下皇子,他未必还记得当初的诺言。
    此时此刻,她唯有放手一搏,若是仁德帝真得对那两个小世子起了疑心,便是再喜欢,怕是心里也会膈应吧。
    一时又想起那容王,不由眯眸暗想,若是容王就此再也无法醒来,那程芒和阿宴的事儿是再也没有办法洗清了。
    想到这个,她顿时精神一震,吩咐左右道:“皇上遇刺,容王生死不明,本宫担心,要前往西山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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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阿宴伺候在容王身边,整整一晚,不曾离开半分,然而月影西移,帮容王擦拭额头的锦帕换了一个又一个,容王却是一直不曾醒来。
    她颤抖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容王的薄唇,想着平日里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如今却是这么紧闭着,一言不发。
    这薄唇如今抚着是如此的冰冷,可是曾经,却带给她多少灼烫的热情。
    这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夫君,她今生今世认定的良人。如果这个人就此再也不会醒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阿宴的目光又往下,来到他的胸口之处,此时那里已经缠上了绷带,绷带犹自渗透着斑驳血迹。
    眸光有些发颤,忽然不忍去看,也不忍去想。
    他其实是个沉默的人,便是再大的痛苦,也会默默忍下的吧,能让他在拔箭之时发出那么痛苦压抑的低叫,阿宴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痛苦。
    一时之间,仿佛有人拿什么扼住了她的颈子,她胸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被阿宴握在手中的那只冰冷的手颤抖着动了下。
    阿宴忙看过去,却见容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阿宴心中涌现狂喜,她紧握着容王的手,咬着唇忍下泣声:“永湛,你觉得如何?”
    一时又忙吩咐左右侍女:“快去叫欧阳大夫来!”
    容王的眸中荒芜的没有任何神采,他定定地望着阿宴,带着几分绝望和无奈。
    苍白的唇艰涩地动了下,他嘶哑的声音虚弱地道:“阿宴,对不起,我这辈子……还是没有办法照顾你了……”
    他颤抖着抬起手,反握住阿宴的,嘴唇蠕动了下:“阿宴……我……”
    不过他气息太微弱了,就那么定定地望着阿宴,带着几分不甘和绝望,就这么闭上了双眸。
    阿宴心狠狠地沉了下去,一时之间,她眼前浮现的都是容王眸中的绝望。
    恍惚中,御医和欧阳大夫都跑过来了,忙为容王号脉。
    阿宴怔怔地望着欧阳大夫:“他没事吧?他醒过来了的,不是说醒过来熬过今晚就好了吗?”
    欧阳大夫脸色沉重地皱眉,抬眸问阿宴:“敢问王妃,刚才殿下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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