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图显然对沈伴凤前几日私闯楚郡府的行为甚是好奇,对面前这个喜好男装的女人越发感兴趣。
    “我自有办法,怎么,怕出门撞见鬼,还带了护卫?”
    沈伴凤斜眼瞥了秦莫图一下,心想也说得过去,毕竟是个王爷身份,你自己不惜命,坐在永安城雕龙大椅上的那位也会替你惜命。
    “你是说躲在深处的那几个乌龟是吧,没办法啊,不当家做主,请不动人家屁股,你就当他们不存在便是,我看见他们也心烦得很!”
    沈伴凤转头略显怪异地看向秦莫图,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也难怪”后,就又自顾自拿过酒壶倒了一杯好久不饮的菊花酒。
    “凤儿啊……”
    沈伴凤冷冷斜瞥了一眼面前得寸进尺的秦莫图,后者立马闭嘴,然后尴尬地看了一眼在旁“自娱自乐”的叶飞鱼,往沈伴凤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我可是易容过的,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这点小手段还瞒不过我。”
    “那意思是你最少也是小宗师境界咯?”
    沈伴凤看着面前这个还算俊逸但绝对不似原先好看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说,能别问这些白痴的问题吗?
    一直在沈伴凤面前吃瘪的秦莫图好似乐此不疲,讪笑一声,向正在收拾刚刚打斗残余的杂役招了招手,那伙计略带幽怨地看了罪魁祸首的秦莫图一眼,大概是理不清哪个才是神仙一样的高手高高手,还是走到柜台处拿来了一壶菊花酒。
    “记她账上。”
    秦莫图恬不知耻地伸手指了指沈伴凤,那杂役见他毫无高手风范,心里直犯嘀咕,这与自己梦寐以求就差朝思暮想的那些江湖大侠们不是一个味道啊。
    沈伴凤没有理会秦莫图的小动作,不客气地拿过酒壶又倒了一杯,继续浅酌慢饮起来。叶飞鱼好似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抬眼偷偷瞄了瞄沈伴凤,用微弱到将将可闻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应该就是我家相公要等之人,小女子才疏学浅,也不懂武功,这一路就全靠公子了。”
    秦莫图怜爱地抚了抚身边美人儿的秀发,转过头就又换上一张恬不知耻的恼人模样。
    沈伴凤似是高人风范的天上圣人,好似对这些人间应有的动情之处毫无兴趣,伸手将腰间的佩刀摘下来扔给秦莫图。
    “此刀名‘酒醒’,以后便跟着你了。”
    秦莫图缓缓解开缠绕刀身的绸缎,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酒醒”,就像洞房花烛夜里刚刚过门的美艳娘子,还未拔出,就感到森冷凛冽中透着一股子亲切。
    酒醒刀通体煞红镌刻古朴梵纹的刀鞘,就像是遮住面容刺绣惹眼的盖头,嵌满墨珠黑玉的幽蓝刀柄,像是喜桌上妖艳芬香的滴水蓝玫。
    “‘酒醒’,刀长三尺三,刃宽不足半尺,弧度较莽刀稍直,较唐刀略弯,不若‘凉雀’霸道,不似‘游子’藏锋,刀身亮银亦走红,前世饮血七十九载,刀柄沁凉似登峰,刀意隐刀衣,出‘窍’必杀人!”
    沈伴凤看着一脸爱惜痴情模样的秦莫图,心里不觉有些欣慰,倒也是个爱刀之人。
    过了许久,秦莫图艰难地将目光自怀中刀身离开,对身边两位姿色绝伦的女人歉意一笑,将“酒醒”复裹进绸缎,系在腰间,然后满意地站起身转了一圈,惹来沈伴凤的一阵白眼和叶飞鱼的一阵娇笑。
    “这样才有一闯江湖的豪侠气概嘛,对了凤儿,与我讲讲这江湖吧,算是初来乍到的雏儿,得掌握些要领才好慧鸟后飞早入林呐!”
    沈伴凤显然对面前这个脸皮厚到穿凿不透的家伙习以为常了,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缓缓说道:
    “这百年,江湖不复之前的颓态,愈发茂盛繁荣,也许鲸吞了此前积攒数百年的江湖气运,儒释道三教相继会有圣人出现,武道一途,以力证道的武夫更是百花峥嵘,大宗师境界的金刚境、指玄境和天象境显得不再遥不可及。只看大秦王朝的江湖,就有两位天象境界的真正大气象,可以说是陆地神仙之下的最高峰,金刚指玄境界更是两手之数。”
    说到这里,沈伴凤接过秦莫图递过的酒杯,一饮而尽,尽显与其身份不符的男儿本色,然后凝神片刻,继续说道:
    “对你来说,走了一条最是艰辛的道路,以力证道,若不是前世转生的圣人,或是身负江湖气数,就只能如攀爬山峰,需一步一台阶。你之前练过一些,不去管谁教于你,或是闲来无事从书中所学,离那入品武夫尚有段距离,只可勉强算作防身用的把式,算不得入流。”
    从来都是惜字如金的沈伴凤,这一次倒是不再吝啬那一字半语,也不理会旁边带着玩味笑意的秦莫图,继续说道:
    “武道一途,武人境界分九品,三品武夫才算入流,然后是登堂入室的二品小宗师,再到真正可称高手的一品大宗师,一品四境逐次为金刚境、指玄境和天象境,最后就是陆地巅峰的地仙境界,像那八百年前的周商夏,便是名副其实的陆地神仙,最后破九劫飞升做了真正的仙人。”
    叶飞鱼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秀气的白衣“男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此前待过的青楼,真算是梧桐深院锁清秋了。抛却伤春悲秋的思绪,叶飞鱼轻声问道:“那公子如今是何境界?”
    沈伴凤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左手轻敲了两下桌面说道:
    “叶姑娘,就不与你藏着掖着,我也是女儿身,就不用叫我‘公子’了。”
    叶飞鱼再次习惯性地单手捂住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一眨一眨地瞧着沈伴凤,然后侧过脸对着秦莫图嗔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秦莫图无辜地一摊双手,然后对沈伴凤做了个“接着说”的手势。
    沈伴凤倒像是不吐不快,接着说道:
    “我们望气士在境界上较为特殊,先不去说,与你讲讲儒释道三家。”
    “佛家的‘坐地生金刚’,道教的‘扣指问长生’,儒家的‘书生意气存浩然’,想必你们都是听过的。修佛之人坐而金刚,修道之人一入一品即指玄,书生意气最浓的儒家则是浩然成天象。也就是说,不同于以力证道的江湖武夫,儒释道的大宗师即是真正的天象、金刚和指玄,在这三教中,并无先后,都是陆地神仙之下最高峰。”
    秦莫图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沈伴凤也不计较他的滥竽充数,继续说道:
    “有些道理,你以后便懂。像我们望气士亦不同于寻常武夫的证道,真要算起来,我现在相当于武夫一途的金刚境,却也可凭宗内宝器在一招半式上领悟指玄,也可冒事后跌境的危险强行升境,但宝器难得。”
    人称“沉鱼”的叶飞鱼在得知沈伴凤的金刚境界时,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心中荡漾着寻常女子都会有的满满知足,心想道:
    “这下王爷的安全就不用担心啦!”
    化名“南飞凤”的秦莫图点了点头,自是不知一直默默关心着他的叶飞鱼心中所想,也不去管沈伴凤是否真的向他交了底,与从旁忙碌的杂役要来第三壶菊花酒,为身旁两人各自斟满一杯,说道:
    “江湖有酒,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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