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许掌柜已经年过四十,作为生意人,轻易不会动刀动枪。
    毕竟开门做买卖的,第一原则就是和气生财。
    所以哪怕袖子里藏着尖刀,许掌柜那张脸,还是笑成了一朵花。
    “段初来了啊……”许掌柜大声招呼,然后一把挽住段初的小臂,在他耳边小声说:“兄弟,我真不知道你和姜小妹的事……”
    段初手腕只一抖,就甩开了许掌柜的手。
    “什么李大姐张小妹的,小爷都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小爷来当铺,当然是来赎回典当的东西,那把刀,在你这有四年多了吧?”
    许掌柜这才想起来,段初四年前在这里,当了一把刀。
    “快,查册子,把段爷当的那把刀找出来。”
    听了许掌柜的吩咐,白胡子朝奉连忙翻看典当册子,查到之后安排伙计去库房相应抽屉取来典当物,从高高的柜台上递了下来。
    段初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拿出了那三十两的银子。
    “买卖有买卖的规矩,当年当了八两银子,现在应该还你多少了?”
    柜台上的朝奉手按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算珠子响。
    “四年五个月,连本带利,一共是二十九两二钱。”朝奉朗声说道。
    月息五分,利息很高。
    段初听了冷哼一声,把三十两银子扔上去,朝奉找回来八百个铜钱。
    珠子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进来,这时看到银子没了,只剩一点铜钱,顿时心里滴血,在外面急地直跺脚,心说这个春节没法过了。
    银钱结清,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许掌柜伸出手想去接刀,被段初一把推开了。
    那是一把七寸长的小刀,单面开刃形如眉黛,柄长三寸,刃长四寸。
    段初抬手用两根手指夹住眉尖刀,然后在手心里一转。
    眉尖刀越转越快,突然就在许掌柜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法快如变魔术一般,朝奉伙计和许掌柜,都看呆了。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段初又用右手,若即若离拂过旁边的一根蜡烛。
    “姓许的,你出来见小爷,竟然还袖里藏刀,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论玩刀,就算你叫小爷一声祖宗,小爷还未必答应!”
    段初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掌声。
    掌声很孤独,明显只有一个人拍,段初回头一看,来人竟是马千里。
    “段班主,刀好,刀法更好,佩服!佩服!”
    马千里以前见了段初,是眼高于顶,现在语气变得很亲近。
    段初对马千里一拱手,说道:“见过总捕头,为什么叫我段班主?”
    “文大人早晨通知刑狱司,说拐子三这个红阳班班主,既然腿脚不太方便,那就换腿脚方便的人来当,所以就选你了,恭喜!”
    段初这才想起来,昨晚魏先生送别自己时说的话。
    魏先生真是从来不说大话!
    段初想着怎么感谢魏先生,就没有再耽搁,跟马千里客气两句,出门使了个眼色,珠子看了连忙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就走了。
    段初走远了,许掌柜就跟马千里告状了。
    “总捕头听到没,这小子竟然对我自称祖宗,这么狂妄您不管管?”
    马千里正是许掌柜,在衙门里的大靠山。
    “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分寸,段班主,现在可是文大人面前的红人!”
    听了马千里的回答,许掌柜一脸不相信。
    “您老开玩笑吧?他一个穷光蛋,怎么能攀上文大人?凭什么呀!”
    马千里弯下腰,对段初刚才拂过的蜡烛,轻轻吹了一口气。
    蜡烛迎风而断,断面光滑平直。
    “凭什么?就凭人家的刀法,妙手空空!”马千里沉声说。
    刚才段初怎么收起了眉尖刀,又怎么用眉尖刀切断了蜡烛,许掌柜都没有看清,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蜡烛早就已经断成了两截。
    想到这,许掌柜吓得浑身哆嗦,袖子里的剔骨刀当啷落地。
    马千里看看剔骨刀,冷笑一声,说道:“姜屠户送给你的刀吧?人家好好的婚事,你非要横插一脚,现在你是踢到了铁板上!”
    马千里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要走,许掌柜连忙拦住他。
    “总捕头,我跟段班主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要不我把那二十九两二的银子,托你送给他,也好缓缓局势。”
    马千里冷笑一声。
    “你现在送钱过去,人家要是认为,你是拿钱打人家的脸呢?省省吧!夹着尾巴做人,以后别惹他就好,他也懒得跟你计较。”
    听马千里这么说,许掌柜才算安心。
    马千里走出当铺,来到墙角的僻静处,不禁仰天一声长叹。
    “马千里啊马千里,亏你还自认是彭州第一高手,殊不知一个文官,一个刽子手,还有那个谢羽文,随便挑一个都比你刀快!”
    “高手环伺而不自知,你真是有眼无珠!”
    ……
    这时段初带着珠子,正在去往城外棺材铺的路上。
    在他看来,要想洗掉珠子脸上的棺材漆,肯定要找给棺材刷漆的人。
    经过城门时,珠子突然尖叫一声,趴到段初背上。
    段初抬头一看,城门伸出的长杆上,正挂着谢羽文面目狰狞的人头。
    城墙上还贴着榜文。
    段初连声安慰珠子不要怕,又让她把榜文读给自己听。
    珠子不抬头看就不怕了,靠城墙近一点,小声读榜文。
    “悍匪谢羽文本该公开行刑,不过由于天降大雪,公开行刑多有不便,又不能耽误刑期,所以文大人有令,昨日于狱中斩首该谢。
    今高悬人头示众,望诸民引以为戒,安份守己遵章守法……”
    段初听了,也没计较。
    他斩了谢羽文这事,魏先生早有交代,不要声张。
    于是他和珠子继续往城外走。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段初严肃地交代珠子:
    “珠子,我也不想打听你的真实身份,但是彭州府盘查甚严,假如有人问起你是谁,你就说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家在应天府。”
    珠子点点头。
    三匹快马很快近前,马上骑客勒住缰绳,中间一人正是魏先生。
    魏先生跳下马走过来。
    段初先给魏先生行礼,又问有什么差使。
    “淮安府知府黄大人,和文大人是故交,现在淮安府钟吾县遇到一件怪事,黄大人求助文大人,文大人就把你推荐去帮忙了。”
    “其实就是让你去钟吾县,斩杀一个死囚。”
    段初听了一拍胸脯。
    “魏先生,别的我不会,就是砍头最拿手!”
    魏先生笑着摇摇头。
    “这个死囚很棘手,从入冬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换了好多个刽子手,每次刚把他的头砍下来,谁知马上他就又长出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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