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木用北辽语冷哼道:“怎么,你还真对那什么郡主上心了?可真是不像你啊,那一根手指都能碾碎的身材,要风情没风情,要劲道没劲道,有什么意思?”
    这是当初元真说札木的话,今日被他差不多原话奉还了。
    元真收回眼,斜眼看他,凉凉道:“我就是上心了又怎么样?怎么,你这是对我帮你求娶了那个什么县君不满的意思吗?不是你自己先招惹上的吗?”
    说到这个札木心里就气闷,他是喜欢那个宜欣县君长得好看,所以喜欢多看她几眼,可是还真没想就把她给娶回去,这也是第一次元真开口求娶瑾惠郡主时,压根就没帮札木提亲的原因。
    札木他,在北辽还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哪,还是个超级泼辣的,因为泼辣得狠了,札木见到那种长相秀气有些娇怯的女子就容易心痒痒,但,也就是心痒痒逗弄逗弄罢了。娶回去那是万万不敢的。
    他真不明白为啥元真就发神经真给自己求亲了,也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想着元真这么做必然有什么原因,不然当堂就能跳起来。
    他颇有些没好气道:“反正这事,到时候朵儿闹起来,你去给我兜着。”正经的未婚妻还没娶进来,先娶了个敌国的女人,还是个郡主,想想就头大。
    元真冷哼一声,只是气势却明显有点弱,对这事他心里还是有些愧意的。他曾经欠过韩忱一个人情,此次韩忱请他帮忙,他就顺势把这个叫什么宜欣的扔给了札木。
    但他觉着吧,不就是个女人,看札木那样子,明明是喜欢的,娶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草原人娶几个女人都无所谓,甚至可以连大小都不分。所以他的愧意也十分之有限。
    只是那个瑾惠郡主,他心里冷哼,她不是还小吗?估计离嫁到西夏还有一段时间,这中间也不是不可操作的,而且嫁去西夏路途遥远,就算是送嫁途中强抢回去也未尝不可。
    北辽三王子是走了,但因着他到来而对京都一些府邸一些人的影响还在延续着,例如安王府,例如成郡王府,例如项二,还有例如项皇后项翊和韩忱。
    成郡王府。
    宜欣县君,现在是宜欣郡主,被赐婚后日日以泪洗面,形容甚是憔悴,成郡王世子妃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
    宜欣的乳母郑嬷嬷这一日见自己的小主子躺在床上,又是不肯吃东西,终于忍不住趁无人的时候,低声道:“小县君,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还有半年时间,我们好好筹划筹划,总能找到出路的。”
    因为宜欣的郡主位是因为赐婚和亲才封的,成郡王府的人从不敢当着宜欣的面称呼她为郡主。
    宜欣听到奶娘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眼睛就是一亮,可是再听到她说“好好筹划筹划”,就觉得她又是在宽慰自己,复又黯淡下来。
    奶娘看她仍是蔫蔫的,了无生气,知道自己不具体说出些什么来,她是不能好的,只得更加压低了声音道:“小县君,半年前你见过柳州的表小姐,大家不是都说你们生的至少有七分像吗?若好好打扮打扮,外人可如何分的出来?”
    宜欣眼睛蓦地睁大,狠狠盯着奶娘,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柳州的表小姐,是宜欣的姑姑淑安的女儿。
    淑安是宜欣祖父成郡王的小女儿,原受封为县主位,自幼受父兄还有宫里的小姨容宸妃娘娘宠爱,性子便有些养得骄纵不知天高地厚。
    她后来喜欢上了岭南王世子萧烨,但萧烨喜欢的却是被景帝养母阮太妃养在身边的阮皇贵妃的妹妹阮安槿。
    她多次陷害阮安槿不果,竟然不知如何在御膳房送去给阮安槿的点心里落药,其实也不是什么□□,就是不知从哪个道姑手里弄到的一个邪方子,结果就好死不死的被阮安槿的姐姐阮皇贵妃当时的瑜妃娘娘给吃了,最要命的是瑜妃娘娘还正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虽然瑜妃娘娘最后也没事,但事情性质严重,皇帝震怒,原本还要赐死她,还是容宸妃娘娘和成郡王苦求,最后只剥夺了她的县主位,将来亦不得封诰命,还命成郡王送她出京,永世不得回京。
    这事情一出,不说勋贵世家,就是普通官员地方上的世家也不肯娶她了,最后成郡王只好把她嫁去了柳州的一个小世家。但她性子骄傲,哪里能受到了这个落差,而且夫家循的是古礼,被磋磨的厉害,生了个女儿后就缠绵病榻,在女儿七岁时终于熬不住病死了。
    这个女儿就是宜欣奶娘口中的柳州的表小姐梅菀思。
    “小县君,世子妃娘娘总是最疼你的,为着你这事,不知道落了多少泪,操了多少心,你还是多保重身体,多多陪陪世子妃娘娘,娘娘总会为你做主的。”奶娘继续苦口婆心劝道。
    宜欣笑了出来,虽然因着多日忧虑伤心,不思饮食,笑容显得很有点苍白,但这总算是她这么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拿些吃的过来吧。”宜欣心里有了一丝希望,就恨不得立即找自己母亲去商议,可是刚一动,脑袋就一阵晕眩,肚子也是饥肠辘辘,明白自己是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奶娘看见她面上有了笑容,又要吃东西,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忙就把一旁早就备好的柴鱼瘦肉粥端来服侍她用。
    宜欣喝了小半碗粥,感觉脑目清明了些,就想去找她母亲成郡王世子妃。
    一旁的奶娘又劝道:“小县君,奴婢觉着这事最好还是不要您亲自跟世子妃娘娘提。娘娘日夜思虑,身边的人也是常劝慰着她,您不若找世子妃娘娘最信重的花嬷嬷提一提,让花嬷嬷先开这个口。”
    由小县君先开口,万一露出风声被成郡王和成郡王世子知道,不说他们会觉得小县君狠毒,县君身边的人,尤其是她这个奶娘,必定是落不得好的。
    而花嬷嬷不同,她是夫人最信重的人,该如何跟夫人提,又提到哪一步,分寸最会把握。
    犹豫了一下,又道,“就算不为着夫人县君,因着珠儿,花嬷嬷必也不愿意县君嫁去北辽的。”珠儿是花嬷嬷的孙女,现在是宜欣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
    宜欣一愣,看着奶娘半晌,心里突然滑过一个念头,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奶娘您说的对,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跟花嬷嬷说。”
    奶娘这才欣慰的嘱咐她先休息一阵,又叫了宜欣的大丫鬟环儿过来守着,自己则亲自收拾了碗筷出去。这几日宜欣情绪不稳,怕她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语,成郡王世子妃只让宜欣的两个大丫鬟和奶娘贴身守着。
    第55章 长公主府
    其实宜欣县君要远嫁北辽,恐惧惊忧的岂止是宜欣和成郡王世子妃,就是宜欣身边的丫鬟嬷嬷们也是害怕不已,因为若是宜欣县君远嫁,她们大多也是要一起陪嫁过去的。
    有些人可能还能想着法子留下来,但宜欣的乳母一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所以郑嬷嬷这些时日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其实固然有心疼自己一手奶大的宜欣的意思,也未尝不是在给自己找出路。
    且说成郡王世子妃庄氏除了忧心女儿,还要执掌中馈,现在更还要打起精神打理女儿的嫁妆以及婚礼安排事宜,又要应付各路亲眷的问候,每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心力憔悴。
    即使如此,她也是每日早晚都要亲自去看看女儿,中间还要打发自己的心腹嬷嬷花嬷嬷去看两遍,生怕女儿想不开做出了什么傻事。
    这日花嬷嬷看过宜欣,正要离开,宜欣却打发了身边人,只留了花嬷嬷的孙女二等丫鬟珠儿服侍,拉着嬷嬷好一番长谈。
    出来时,花嬷嬷是一脸的凝重和心事重重。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近日来,服侍庄氏和宜欣县君的人,有哪个不是心事重重呢?
    这日庄氏忙完了一天,已是疲乏至极,但晚膳后仍然去了女儿的院子去看宜欣。
    这次宜欣没像开始几天那般大吵大闹要死要活,也没像前几日那般躺在床上了无生气,庄氏到时,见到的竟然是坐在床上细细喝着粥的女儿,虽然神色仍是苍白羸弱,但好在还算平静,又肯好好吃东西了。
    宜欣见母亲进来,就命大丫鬟翠儿端了碗退到一边,勉强着要起身给母亲请安。
    庄氏忙把女儿按了回去,慈爱的问道:“欣儿,今日身子可觉得好些?这就对了,好好吃东西,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想其他的。日子总要过下去,来日方长,你不能还没试就自己先倒下去了。”
    宜欣哪怕是作样子,听了这话心里还是一堵,她按捺住自己心里的不适,乖巧道:“母妃,欣儿知道。这些时日让母妃担心了,欣儿真是不孝的很。以后欣儿什么都听母妃的。”话语乖巧,语音却又颤抖委屈,让听的人实在忍不住心酸。
    庄氏听了差点又落下泪来,强忍着又劝了几句,又嘱咐奶娘丫鬟好生伺候,才撑着身子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里,庄氏才敢落下泪来,拉着花嬷嬷的手道:“这可如何是好,先前她要死要活,我是担心,现在看她强颜欢笑,我这心里却像是被刀子割一般,更是难受。”
    花嬷嬷看庄氏这样,犹豫了片刻,劝道:“娘娘,心病还需心药医,其实这事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
    庄氏一惊,抬头看花嬷嬷,见她欲言又止,忙喝退了左右,问道:“嬷嬷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花嬷嬷道:“娘娘和小县君这般愁苦,不外乎是担心小县君要嫁北辽之事,其实北辽的人只见过县君几面,不愿嫁,找个像的,代嫁过去便罢了。”
    庄氏听了却有些失望,其实这念头她心里不是没想过,但宜欣是御赐和亲,找人代嫁就是欺君之罪,不说能不能找到相像的人代嫁,就是成郡王府的人也不会同意,她夫君成郡王世子更肯定会是第一个反对,而且就算她私下做了,她的女儿以后可就永世不得见光了,那她的后半辈子可要怎么过?
    花嬷嬷见庄氏黯然的摇头,知她担心什么,就又低声道:“娘娘,上次您见过柳州的表小姐,不还很有些同情她的际遇吗?老王爷和世子爷也都是心疼的紧,您不若把她接到王府来养着,想必老王爷和世子爷都是欢喜的。”
    表小姐梅菀思在柳州梅家继母手里过活,梅家不过是个小户之家,继母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梅菀思在梅家过的十分不好。
    但上次她见到梅菀思,就知道这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可能也是她母亲生前的影响,心气很高,可她那身份根本就嫁不了好人家,想嫁到京都更是妄想,京都人善忘,但对有些敏感事情却永远不会忘。
    庄氏心里就是一动,找别人代嫁,担心女儿没了身份。如果是梅菀思,那?虽说身份低了些,但总算是郡王府名正言顺的表小姐,女儿变成梅菀思,她也还是能光明正大的照顾她,将来为她择门亲事。
    庄氏看着花嬷嬷,脸上忽明忽暗,心里也是一上一下的,像是想抓住什么,又觉得浓雾漫漫,总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能如愿。
    但是她是个果决的人,这中间或许还有许多问题,但却不妨碍下决定,只思量了一会儿,便点头道:“你说的是,而且正好欣儿心情烦闷,身子不适,不若到时候让菀思陪着欣儿一起去温泉庄子里住着,也好散散心。”
    梅菀思想摆脱自己原本的命运,想高嫁。以郡主身份嫁去北辽,虽然对很多京都贵女来说是一件无比悲惨的事,但对有的人来说,未尝不是机会。
    只要说动梅菀思自己愿意,那要瞒过成郡王府其他人就容易多了。
    最主要是梅菀思和女儿有七分像,再一起住上半年,互相学着言谈举止,怕是到时候连熟悉的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虽然女儿没了县君的身份,但也好过嫁去北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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