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永王和秦方几人出门,谢崇华便回去拿花名册,这东西由他保管,丢不得。许广笑道,“那文武并用,恩威并施的法子,倒是好用。”
    以孙子兵法来说,文武并用指的并非是文臣武将,而是别有他意,文是怀柔,武是强硬。因那日他提及白面书生和铁面阎王一事,才让谢崇华茅塞顿开。
    那秦方并非是不讲理之人,只是心高气傲,要驯服这野马,用硬法子定然不行,可用软法子却更容易让他自大。所以谢崇华做白面书生,许广做铁面阎王,两人刚柔并济,终于是说服了秦方。
    而将军虽有两个,但已有约定,最后听命的,还得是永王。这样一来,日后真有异议,“白手起家”的永王权力也不至于被架空,而是真有实权。
    秦方心里对永王的安排已有感激,许他荣华的承诺,就足够安抚他了。
    孙韬本身没什么野心,你待他好,做的事对,他就会对你忠诚。于他,永王很是放心。
    谢崇华闻言只是笑笑,说道,“我五哥来寻我回去用饭了,许大人的午饭如何解决?”
    许广眉头微微挑起,“哦,当然是和谢参军一起吃,谁让我现在还是没有妻女的人呢。”
    谢崇华哑然失笑,说他胸襟宽大,此时却小得不行,还觉得半夜的调侃。便问好友,“家里可有多一人的饭菜?”
    陆正禹笑道,“有,来两个人也有。”他又恍然,“不过这倒不必,毕竟许通判只有一个人。”
    许广又觉受到了重击,果然刚才他就应该自己走,都是有妻女的人,不能与之为伍。住宅离府衙很近,三人乜有乘车,步行过去。走着走着他想起一事,问道,“徐二爷是谢参军的姐夫,可为何总是五哥五哥的喊?”
    “我们是旧识。”
    “难怪看着不一样。”
    谢崇华听着语调似有羡慕,说道,“许通判和王爷的交情看着也不浅。”
    许广笑了笑,“那也是以前,从王爷起兵开始,就不同往昔了。我的才能比不过谢大人,王爷如今更愿亲近的,是谢大人。”
    听的两人都是明白人,细想之下,虽然永王仍常唤许广同行,可有军中要事要说,都会问谢崇华。
    不过许广是个豁达人,不是豁达人,也不会将这话摊开来说。
    许广随他们回到府里,看看大门上挂的徐谢府邸门匾,看来是要一起住了。进了前院,左右两边竟都收拾齐整,还种上了一些花草和翠竹,要不是地上的泥土翻新过,他还差点他们在这住了很久。想想他住的小宅,空空荡荡,连碗筷都不多一对。
    齐妙刚哄了儿女睡觉,从房里出来要去外头买些东西,就听见他们回来了,还有客人。她理理衣服,往大厅走去,见是许通判,才稍微放下待客的神情。谢崇华说道,“我让管家知会厨子热饭菜去了,你要不要再吃点?”
    “饱了,不用。”齐妙说道,“姐姐出去买东西了,我想起还落下几样,正要去买。”
    “玉儿他们睡下了?”
    “睡下了。”齐妙能今日见到他就满足了,这会又有客人,便没有多说,只是叮嘱道,“等会要喝酒的话温温,天冷,冷酒伤胃。还有,吃多些肉。”
    谢崇华点点头,“上午封官,下午分兵,晚上约莫会有简单的庆功宴,我会早点回来。”
    “嗯。”齐妙等了一会,等着陆芷,就带着她一起出门了。
    陆正禹目光随着妹妹出去,见许广多打量几眼,轻咳一声,“我知许通判成家心切,可那还是个小姑娘,不要打她的主意。”
    许广收回视线,问道,“那徐二爷怎么也盯着她瞧?”
    “她是我妹妹。”
    许广想起来了,“对……表妹来着。”他又莫名了,“那为何听说陆姑娘是自小就养在谢家?”
    谢陆两家的事千丝万缕,要想解释清楚,还得一天。陆正禹也不想多做解释,只说道,“姑娘家的,还是养在书香门第好,不要沾染了铜臭味。”
    这个理由虽然明显是敷衍,不过许广扪心自问和他们也并不算好友,不愿说的强行问了缘由也没意思,就没追问了,“对了,你们两家有适龄的姑娘要嫁么?”
    谢崇华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哎呀,娶了谢家徐家姑娘,我不但能住进来不愁三餐,日后你们也再不能让我与马同行了,一举两得,实在是美事。”
    谢崇华和陆正禹觉得许广为人不错,也有担当,遗憾的是并没有,直言相告,让许广大呼可惜。
    三人说说笑笑,吃了饭菜,撤下残羹,又觉不能尽兴,谢崇华就让人温了酒来。
    不多久酒婆从厨房拿了篮子过来,将温酒的小火炉放在桌上,放置盛了水的盆,把酒放入其中。片刻又拿出一碟干豆和一碟肉,说道,“这肉是腊肉,才刚腌了十天,没入味,但咸得很,不要吃太多。”
    陆正禹问道,“酒婆这是从冀州带来的?”
    “夫人让我带东西走,可我除了几件衣服没什么带了,就干脆把腊肉捎上,也是怕路上碰上个什么灾。腌够了十天,却没来得及让北风吹吹,还有点软乎,刚用热锅煎烫了下,味道倒也不差。”
    许广瞧着那腊肉模样,问道,“这是北边的做法吧?”
    酒婆闻言,笑笑说道,“南方的吃腻了,就跟个路过的北商学了做法。”
    许广了然,酒婆也拿了篮子下去。谢崇华往那看去,酒婆今年的背,好像更加佝偻了。他当初想送酒婆回故里,可酒婆说已经忘了家在何处,谢家不留她,她就只能去住破庙,行乞为生了。无法,谢家唯有将她留下,不要她做活,她也不听,说不愿吃闲饭。
    许广多年不曾回家,如今闻了肉香,便提筷尝了一片,果真咸,却咸得让他喜欢,“跟我家的做法相差无几,看来那北商是京城人士。”
    北方腊肉多直接以盐腌制,南方腊肉会佐以各种调料。一个借北风风干,一个借火炉熏干,各具风味,大不相同。
    利安府的街道比冀州的宽敞,东西更是琳琅满目。齐妙家门殷实,可到底是地方局限,有许多东西也是她没见过的。想着回去时丈夫也走了,就放宽了心慢行。也亏得姐姐去采购东西,她要买的不多,东一家西一家的,就更不急了。
    余光瞧见陆芷又停在一处摊子前,那摊上摆着各种好看的盒子瓶子,材质有木的、瓷器、白玉、翡翠,琳琅满目,也十分好看。她在旁笑道,“喜欢就买吧。”
    陆芷便弯身挑了一个瓶子和盒子,自己付了钱。昨天谢崇意还问她有没有瓶子,想要装药粉,买了给他。那盒子也给他装点膏药,谁让他那样招惹蚊子,总被咬出包来。齐妙说道,“你要拿来装什么?也太精巧了吧。”
    “送人。”陆芷不敢和她说是送给谢崇意,她知道嫂子不喜欢他们亲近。
    可齐妙怎么会猜不出来,她关心的人横竖就那几个,在这也没朋友。陆五哥已经有心细的姐姐照料,什么都不缺了。几个小的她是疼,但每回送东西都是谁也不落下的,如今只有一个,显而易见是要送给谢崇意。她轻叹,“阿芷,你这样会苦了你自己的。”
    “我知道三哥哥不喜欢我。”陆芷握着盒子,盒子上的雕纹有些扎人,“我就是想对他好。”
    齐妙听了心里并不好受,摸摸她的头说道,“不要陷得太深,否则往后会痛苦的。”
    陆芷点点头,她知道谢崇意对她好是因为将她当做了妹妹,可要是哪一天,那种感情变质了呢?那样的话,嫂子他们就不会反对了。
    买完东西回到家里,她去院子里找谢崇意,果然瞧见他在捣鼓药材。走上前就将瓶子盒子给他,“装药用的。”
    谢崇意刚才还打算去外头买几个瓶子,见了这瓶子,说道,“这么小的还有没有?大小是我想要的。”
    “有,但是你要这么多做什么?”陆芷坐在他对面,将草药拨进药碾中。
    谢崇意答道,“这是几味止血的药磨成的粉末,效果很好,我想给我哥他们随身带着,万一受伤,就能拿来急用了。但是瓶子太大带着不方便,太小又装不了多少,你买的这个就合适。”
    “那怎么不用纸包呢?”
    “打仗辛苦,怕跑得汗流浃背,又要渡河什么的,药会湿,就没效果了。这瓶子可以挂在随身带着的水壶旁,方便。”
    陆芷了然,“那等会我去街上买,三哥哥要几个?”
    “买十五个吧,要是我哥觉得好,士兵可用,就可以做多些了。”
    陆芷低声,“三哥哥还是想去军营么?”
    谢崇华研磨着草药的手微顿,“想,留在家里什么都帮不了,像废人。”
    陆芷默然片刻,说道,“以前谢哥哥不让你去,是因为我哥和他都在军营,怕他们有事没人照顾嫂子他们。现在我哥在家了,你再提提,指不定能成的。”
    她心底不想谢崇意去那危险地方,可他有那抱负,强压了他的*,他哪里会开心。更何况谢哥哥也在那,有他去帮忙,谢哥哥也会轻松些吧。
    谢崇意也觉可以再提,等他拿了药去,跟兄长好好说说吧。他笑笑,“好在你提醒了我。”
    陆芷见他展颜,自己也露了笑颜,又探手拨药。
    等晚上谢崇华回来,谢崇意就跟他提了这件事。谢崇华沉默许久,还是不大想他去,“打仗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们谢家有我去就好,你不要掺和。我让五哥给你找间铺子,开个医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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