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便去寻了酒水,插上香火,和两位夫人一起,看他们结义。
    这誓言一定,两家皆是松了一口气。连夜规划大计,最后定下以清君侧的名义招兵买马。先占临近小州,待势力扩大,再寻据点,统筹大局,和京师雄兵对抗。
    因冀州与京城之间,还隔了四个州,其中还有一位藩王,若能劝他起义,那京师定要先攻打他,方能抵达冀州。而所挣得得时日,就是永王稳固根基的大好机会。
    许广闻言,说道,“这说客,就由我去吧。那祁王跟我有几分交情,也是个脾气刚直之人。去了京师便是死,他是个聪明人,怎会去送死。”
    “不行。”谢崇华细思后说道,“许通判和永王爷交好的事但凡留心都知道,若是你去,祁王只会当你是在为永王爷找替死鬼,他哪里会答应。”
    “可当下并没有适合又可靠的人前去。”
    “也不必非要亲自去。”谢崇华拧眉沉思,片刻说道,“有一人可以胜任。”
    “?”
    “慕师爷。”
    “他?”
    “他能言善道,为人机警。而且他是师爷,不入官册,让他假冒谋士,前去劝服,定不会让人生疑。”
    许广和他相处不过几日,皱眉,“可靠么?”
    谢崇华定声,“以我性命担保。”
    他信得过的人,许广意外信任。永王见好友冲自己点头,细想片刻,说道,“那就拜托谢大人了。”
    ☆、第72章 兵临城下
    第七十二章兵临城下
    谢崇华相信慕师爷可以胜任说客,但是一旦沾上起兵的事,就犹如步入深潭,无论好坏,都不能抽身了。慕师爷也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哪怕是自己衙门里的师爷,对厉太师没有任何威胁,也并不会危及到性命。
    所以他是本着试探,而非劝服他的心思寻他过来。
    若慕师爷有半分不乐意,他也就此打住,另寻他人。
    慕师爷和他共事多年,夜里刚睡下,说谢大人喊他过去,他也没起疑,想着又是碰到什么案子,要连夜办好吧。
    慕夫人伺候他穿衣时,说道,“谢大人升了官,还惦记着你这师爷,你可真要好好报答谢大人才行。不过啊……还是让大人注意些身体,不要总是夜里还操心衙门的事,年纪轻轻的,身体还是要康健些才好的。”
    明着说谢崇华,暗着说的是自家丈夫。慕师爷当然也听出来,笑道,“为百姓做事,自然要鞠躬尽瘁的,你早些睡吧,我估摸是寻我去喝酒谈心的。谢大人的好友碰上了麻烦事,白日里就心神不安了。”
    “那您早去早回。”
    “嗯。”
    慕师爷踏着月光往内衙走去,住的地方离那里并不远。两个月前收到来信时,还以为是如往常那样的问候信,谁想是邀他来冀州,让他做师爷的。让他大感意外,连赵押司也连声说谢大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到了冀州,连住处都为他找好了,还有一些简单的日常所用,一应俱全。
    想着心暖,就更为谢崇华白日的担忧同忧,但愿京师那边能尽早平定。
    到了谢家,来开门的是酒婆。慕师爷将灯笼交给她,问道,“酒婆身子骨可硬朗?”
    酒婆笑笑,“死不了。”
    走着走着,在前头领路的酒婆停步,回头瞧他,“慕师爷,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进的门是什么门?”
    慕师爷回头看了看,“什么?”
    “那是鬼门关。”酒婆提着灯笼,面上褶子清晰可见,夜里瞧着有些渗人,“你若没必死的决心,就赶紧走吧。”
    慕师爷不解,可酒婆也没多说什么,继续领他进去。
    领进去的不是大厅,而是厢房。房里并没有住人,打开门,迎面扑来一阵清冷气息。饶是屋里点上了灯火,也有人,还是觉得冷清,“大人。”
    谢崇华上前关了门,说道,“往里屋说话。”
    慕师爷见他神色凝重,这才想起酒婆方才说的话,不由又往后面看了一眼已经紧关的门,总觉要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等坐定身子,见他斟茶,问道,“大人半夜召小的来,所为何事?”
    “谈谈夜话。”谢崇华将茶递去,这才说道,“宋大人出事,想必慕师爷也知道了。我视宋大人为恩师,更是知己,他如今有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但一旦插手,我也未必能安然归来。刚将你邀来冀州,就出了这件事,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趁着我还未动身,你带着你的妻儿,回太平县吧。往后有人问起,你便说与我关系并不亲近,方能全身而退。”
    他这些话都是真心所说,有慕师爷帮忙肯定事半功倍,只是此事凶险,他也不愿同僚赴险。可慕师爷哪里肯,“大人荣华时我来了,大人有难时我就走,这算什么事,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大人让我来是提拔我,京师出了那样的事谁都想不到,大人不必自责。哪怕大人真被奸臣盯上,我也不会独善其身。”
    谢崇华大为感动,与人相交,可以以性命相交,便不枉真心相待。
    慕师爷总觉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而且要施救京官,哪里有这么轻易,小心说道,“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哪怕会危及性命?”
    “那也在所不惜。”
    如今已是犹豫不得,谢崇华重叹,“先皇突然驾崩,京师已乱。太后下令让藩王进京道贺,慕师爷怎么看?”
    慕师爷见他提起这事,颇有禁忌,这才明白为何夜话要安置在这僻静小屋,“许是……要肃清……肃清一些势力吧。”
    他说得隐晦,不敢说得太过明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新皇此举并未安什么好心。
    “可又哪里有人愿意束手就擒的。”
    慕师爷低眉一想,诧异,“难道永王爷他……”冀州的封王只有一个,别的地方哪怕是有藩王作乱,消息也没那么快传到这里,那就唯有永王了。见他提及,又夜半寻自己,转瞬明白,“大人已投永王阵营?”
    谢崇华轻点了头,“不得不反,内人娘家曾得罪过厉太师,我当初不得入殿试,做了个县官,也是厉太师报复所为。我与宋大人又交好,新仇旧恨,他平定局势后,我们一家定会遭毒手。正好永王爷来寻我商议,便隐瞒真相,投靠了他。”
    慕师爷连连诧异,当初他才华初现,自己还和赵押司喝酒是说过,不知那样有能力的人,为何只做了个小官,如今才知晓真相。他又觉动容,这件事没有告诉永王情有可原,否则永王就无感激之心,反倒以救命恩人的态度操纵谢崇华,所以不说方是上策。
    但如今他却毫无隐瞒地告诉了自己。
    他敢告诉自己,自己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将这秘密泄露出去!
    “大人,你荣华时我与共,你有难时,我也会同行。若有什么事我可帮忙,您便吩咐吧。”
    谢崇华心中感激,问道,“这事成了,便同为功臣。若不成,就是大逆不道,性命不存。而今局势,是后者居多。我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反,可是慕师爷仍可安然逃离,你若有半点顾虑,只管离去。”
    慕师爷气道,“大人这是将我当做什么人了,哪怕大人不说缘故,问我可愿追随,我也定是一口答应!我信的不是永王,也不是权势,我信的,是大人您。就算如今有个手握百万雄兵的将军要唤我去,我也不屑。”
    一番话说得谢崇华满心沸腾,真该拜为兄弟的,不是永王,而是慕师爷这样的人啊。
    事到如今,再推诿无用,谢崇华收定心思,便和他说了原委。慕师爷听后,当即起身,“我这就收拾东西去祁王府。”
    假冒谋士,出谋划策,劝祁王起兵,这便是慕师爷的责任。
    事成与否,将是为冀州寻得良机的关键。
    送慕师爷出了城,谢崇华又去了一趟王府。永王果然又是夜不能寐,脑袋昏胀,却还是不舍去睡。只等天亮,随谢崇华一起,宣告起兵,清君侧,除恶狼!
    谢家此时,也有一屋灯火明亮,整夜未熄灭。
    屋外山峦已微泛白光,远远可见鸦青色苍穹。黎明清风更觉冷意浓郁,齐妙披着衣裳走到窗前,关了窗,又坐回床沿,等着丈夫回来。
    可到了天亮,还是不见他。屋外的下人已经渐渐忙活起来,她也起了身,让人端了盆冷水来,洗了脸后才精神了些,便去屋里看儿女。
    大女儿还在呼呼大睡,睡得东倒西歪,被子也被踹开了。齐妙见女儿睡姿喜人,疲倦的脸上这才微露笑颜,为她盖好被子,摸着女儿刘海。这样安稳的日子,不知还能过多久,但愿早日凯旋,便能重回安定了。
    从屋里出来不久,就有下人慌慌张张跑来,面色煞白,“夫、夫人,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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