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庭审位于中心位置的实仁喊出那一声冤的时候,他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
    不仅仅是会场中所有观审的日本贵族在期待的看着他,包括朱高炽这位从大明国内不远万里碧波赶来的大学士。
    日本人是期待,期待他们奉为神灵的天皇陛下可以发表一番激昂慷慨的言辞,狠狠的驳斥无耻明人的控诉,同时反过来大声的揭露明人犯下的作孽,大大激励一番国家民族的民心士气。
    而朱高炽则没有任何期待,因为当实仁喊出那一声冤的时候,意味着接下来实仁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将是按照自家大哥交代好的那般继续下去。
    “冤从何来啊。”
    高肃放下令签,庄严肃穆的脸上浮现一丝宽柔,眼神语气中充满了对实仁的鼓励。
    “本判非为严苛霸道之人,这里是法庭,本判也要尊重法律,尊重证据,若是你确实有冤,本判自当酌情减少对你的指控刑罚。”
    似是感受到了高肃眼中的鼓励,这让实仁的心绪稍微定下了许多,吞咽两口口水后紧张的开口。
    “方才对我本人的两项罪责指控都有失偏颇,两罪皆有冤。”
    会场内、广场上,无数的日本人都兴奋起来。
    “是吗?”高肃轻咳一声,喊了一句肃静后,便继续鼓励道:“冤从何来,实仁殿下尽管说,本判与审判、陪审团一定会严格的按照明联公约法进行重新审议。”
    实仁握紧了拳头,足足迟疑了片刻后才咬牙道。
    “关于战争罪的控诉,我本人虽曾为日本天皇,但天皇之位乃是我父亲,后小松天皇干仁禅位与我,其则以上皇身份隐居幕后,日本国内实施院政,国家政权之左右皆有我父亲、足利幕府、伏见宫亲王三人合持。
    今明日非常战争的爆发,法官阁下既然说是因日本不愿取消天皇制和加入明联而导致,那么此罪责完全不应该横加我身。
    皇明二十三年,大明即要求我国取消天皇制,但被我父亲,当时时任后小松天皇位的干仁所拒绝,这是日本的第一次拒绝,源头便是我的父亲。
    我登基那年,年不过十余岁,国政军务皆委于他人之手,当时大明要求我日本取消天皇帝制的时候,此举就被我父亲、足利义持大将军、伏见宫亲王直接拒绝,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或询问我的意见。
    至于为何不愿意加入明联,那也是足利大将军一口说定之事,其言‘国内诸事悉听神明,神明无言不可轻妄行为。’并以此话统一了院政上下口径,拒绝了加入明联。
    明日非常战争爆发之后,我亦曾向足利义持提及过,未免战争扩大化,希望自去天皇帝位,带领日本加入明联,消弭战争,但足利义持却说。
    ‘天皇为日本之精神信仰,天皇逊位则日本亡国绝祀,臣不能同意、京都外几十万武士军人不能同意、全日本千万子民不能同意、日照大神亦绝不会同意’。
    利用此话恫吓我后,足利义持便将皇宫内的侍女、神官全部赶走,改由家将操持,对我进行看管,一力主战。
    综上所述,真正应该遭受到战争罪指控的,应该是我那位避居野外,潜心佛法的父亲,今日本上皇干仁,是已经自尽的原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持、是现在就坐在观审台上的伏见宫亲王!
    不应该是我,不应该!”
    实仁最后的怒吼,让整个庭审会场雅雀无声。
    观审的日本贵族们傻了、广场上对实仁寄予无穷厚望的日本百姓傻了。
    他们期待看到的天皇怒吼确实出现了,但却并不是控诉侵略的明联,而是控诉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亲人、曾经保护日本的足利义持。
    实仁竟然当着明联的面,将所有莫须有的罪责全部应了下来后再甩给了其他人!
    这一瞬间,所有日本人的心都疼的揪了起来。
    “那第二项罪你亦说冤枉,冤从何来?”
    高肃的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勉强保持风波不动,继续鼓励着实仁。
    后者也没有让高肃、朱高炽等人失望,继续怒火冲冲的开口。
    “战争爆发后,所谓的《谕子民诏》、《动员诏》、《保卫京都诏》都是足利义持、伏见宫亲王两人共同拟定的,我本人只是被迫无奈的在三份诏书上加盖印玺罢了。
    明联的繁荣富庶、稳定和谐我早已心神向往多年,我本人是极其渴望能够加入明联,让每一名日本的国民都可以从此实现共同繁荣,过上安定祥和的好日子。
    但是院政大臣们不愿意,因为他们全都是日本现有的贵族、既得利益群体,他们的手里攥着大量的土地,豢养着无数的家将和奴隶,是踩在日本子民脑袋上作威作福的权贵。
    他们害怕加入明联后失去这些特权,所以力主拒绝加入明联。
    战争开始后,足利义持在京都外构筑防线,口口声声的宣布要将保卫京都、保卫日本、保卫每一名日本子民的圣战进行到底并取得全部胜利,但实际上,在构筑防线的时候却强征了京畿地区百姓数倍到数十倍的高税。
    不仅如此,足利义持还强拆了无数百姓的家,用来快速筹集物资,将无数的寺庙拆毁,将其中供奉的先人灵坛、尸骨抛于荒野,就为了这场战争,却毁了无数的人家。
    既然法官阁下说这些错误的政令是反人民的罪行,那么作为实际政令的炮制者,足利义持、伏见宫亲王就是罪魁祸首,而执行这些政令的,实际迫害人民的几十万日本军队就是执行者,是反人民罪的从犯!
    真正应该站在这里接受审判的,是他们!不是我!”
    实仁疯了、日本百姓也疯了!
    这一刻,法庭上站着的再也不是他们的天皇陛下,而是一个为了活命,疯狂攀咬、甩锅的孩子。
    一个亲手将无数日本贵族、执行保卫国家民族这一神圣任务的日本军人送上被审判席的叛国者!
    而这个叛国者,还是曾经让他们甘心为之付出生命的天皇!
    但是,这一次却连一丁点的骚乱都没有出现。
    所有日本人的心,死了。
    前戏的铺垫工作全部完成,高肃看了一眼朱高炽,得到了信号轻轻点头,开口。
    “既然如此,本判收回之前的宣判结果,重新审议此案,即刻着人缉拿原后小松天皇干仁到案受审,缉拿伏见宫亲王,当堂受审!”
    正在观审台的伏见宫亲王面色大变,还没等他起身,几名就近的锦衣卫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扭送到了实仁的身旁。
    “伏见宫贞成,你可知罪!”
    惊堂木拍下,法庭上映现出来的是芸芸众生的丑恶嘴脸。
    这一刻,伏见宫贞成看向实仁的眼中已是充满了厌恶、不可置信和恨其不争。
    看了几眼实仁后,伏见宫贞成转头看向高肃,咬牙切齿。
    “无耻明贼,有何脸面审判本王。”
    高肃的嘴角,扬起了危险至极的笑容。
    “既然你不愿意反驳,那么本判基于实仁之陈述,认定你有罪,即刻以战争罪、反人民罪执行死刑,鉴于你是臣子身份,以臣属之身对抗明联皇帝陛下谕令,又犯了谋逆罪。
    合并执行死刑,夷三族满门!”
    这一刻,伏见宫贞成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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