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
    上京城已是阳春三月,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致。
    然而在数十万里之遥的极北冰域,却依旧是白雪皑皑一副冰雪世界。
    在冰域一隅,有一座并不算十分大的城镇,叫做牢城,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罪犯,他们被押解到这里,每日都要如牛马般去城镇北方的那座矿厂里做工。
    像这样的牢城在冰域还有几座,不过规模要数这座最大。
    本来这座牢城也就几千口人,自从去年在矿场里采出了一种叫空间石的神奇灵石,朝廷便把各地的重犯一股脑的送到了冰域,这里的人口也从几千人一下猛增到数万人,可城市就这么大,住房就这么多,这数万人大部分连住处也无,只一夜间就冻死了上百人。
    统领陈皋着了急,要把这些人都冻死了,谁去采矿?
    完不成上级的任务,又怎么向上面交代?
    上面可不听你的借口,他们要的是成绩。
    于是他连忙组织人手到城外的大森林伐木,挨着南城墙建了数排木屋,勉强给这些人都安排了住处,虽然木屋也不怎么御寒,隔三差五还是有人冻死,但总算再没有大规模死亡的事发生。
    这些人都是重犯,死几个也不打紧,只要不影响到采矿就好。
    陈皋从来也没把这些人当人看,他们只是些采矿的机器罢了。
    其实陈皋也是出生贫苦,年轻时刻苦勤奋,文章虽不绝妙也能博古通今,修为虽不造极也到了灵师之境,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本想着从此要光宗耀祖,怎奈没钱打点,被委任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了个统领,叫统领已是抬举,其实就是个牢头。
    可是他并没怪罪吏部那些官吏,却把一腔埋怨归罪到了贫穷上,所谓爱屋及乌,恨屋自也及乌,因此他也十分恼恨那些穷人,尤其是牢城里这些既贫穷又犯了罪的人。
    所以他对这些人十分苛严,打骂稀松平常,时不时还要拉几个出去砍头。
    牢城中人给他送了个诨号“陈屠夫”。
    整个牢城里没一个不惧怕他的,在这个鬼地方,也只有这件事让他觉得有些满意。
    不过这回新来了一位少年,却让他有些头痛,因为押这少年来的差人有言在先,说陛下口谕,无论如何这少年都不能死,如有差池唯他是问。
    来这里的大部分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个个乖戾,不用死亡威胁谁肯听话?
    押解的人没明说,他也不知这少年犯了什么罪?
    陛下又为什么下了这样一道口谕?
    不过瞧他模样倒和其他那些粗俗的罪犯不太一样,内中必有隐情。
    只是这少年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从来了后便不说一句话,那日他照例打了少年三十杀威棒,打的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却没哼一声,反倒一个劲儿笑。
    他觉得这少年一定是疯了,以至于都没敢让他下矿,矿洞那么危险要是这疯子不小心死在了里面,这不等于抗旨不遵?
    少年养好了伤,腰间插着那柄黑乎乎的剑每日只在刘阿三的酒铺中喝酒,次次都喝的烂醉,要不是他暗中派人照料,他恐怕早冻死在大街上了?
    每想到这些,陈皋就不由苦笑,他这个人见人怕的“陈屠夫”倒成了这小子的保姆,却也只能徒呼奈何!这日午后,虽然气候依旧冷的让人彻骨,不过天空一碧如洗,倒十分晴朗。
    刘阿三那间酒铺门一开,一个少年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他蓬头垢面,满身酒气,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柄黑黝黝的长剑,蹒跚着往前走去,有几次差点便要摔倒,都被他用剑当拐拄住了。
    别人的剑是杀人的,他这剑却被他当拐杖来用,牢城中不乏一些练过剑的人,见了他这模样大都嗤之以鼻,觉得他都给剑丢人。
    这少年正是李尧,被他当拐杖的正是无缺剑。
    那日他在玄天门被种了锁灵石,然后便被押上了一辆马车,押解他的居然是两个神桥境的大高手,这几乎让李尧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满大街的人都成了神桥境的大高手。
    所幸常有道并没食言,拿了他以后便放了紫胤真人等一干玄天门人众,且对龙族一行也没过多盘问。
    他们在路上走了三个多月才到了这里。
    其间他也曾试着用过功,但那锁灵石一经入体,便在灵台中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山,把他整个灵台冻结,不论他如何用功也是产生不出半点灵气,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是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从到了牢城以后,他明着每日只是不停的喝酒,然后醉成一滩烂泥,其实暗地里已是想尽各种办法想要破解锁灵石的束缚。
    但这石头实在太过神异,任他想尽各种方法也是徒劳无功。
    李尧知道,在这个时候,也许只需一个灵脉境的修者,就可能要了自己性命,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变得十分低调,当人们对他指指点点,投以轻蔑的目光,他也毫不在乎。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树的仇敌太多,他现在宁愿让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意志消沉的酒鬼,这也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知道,那锁灵石不会永远困住自己,迟早有一天他会破除这个傻逼玩意,到那时就是龙飞于天的时候。
    李尧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继续一步三晃的往前走着,他并不在乎别人送过来的鄙夷目光,反倒害怕这些人瞧出自己是装的。
    他过了老铁的铁匠铺,又过了耿大娘的估衣店,绕过邱道人的医药铺,一路晃悠着出了城门,他脚步不停,一直上了城外的一座小丘。
    小丘整个被白雪覆盖,只偶尔有几株草从雪中冒了出来,雪白中点缀了几撇绿,也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大雪堆,下面是有泥土的。
    李尧喜欢这里,经常来这里喝酒,因为在这个死一样的地方,只有这里让他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他就这样躺倒在雪中,头发、眉毛甚至睫毛上都结了霜,脸和手被冻得通红,他全不在乎,拿起酒壶又往嘴里倒了口酒,哈出一股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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