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卿离在景阳宫设宴,我跟凰羽先过去。”九娆站起身,看着南姒,“你留在这里照顾小七吧,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南姒点头。
    “即日开始,娘把夜小七当儿子疼。”九娆叹了口气,“以后谁再敢欺负他,定不轻饶。”
    姬凰羽闻言,忍不住撇嘴:“陛下这丈母娘的下马威还没开始呢,这么早就倒戈?”
    “我这是心软。”九娆睨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果然跟墨华待在一起久了,都染了他的毛病。”
    “墨华昨晚可一点都没心软。”姬凰羽适时地拆台,“陛下若真想为夜小七出气,第一个该收拾的人就是墨华。”
    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委屈巴巴地开口:“陛下一点都不心疼我。”
    九娆瞥他一眼,勾了勾手:“过来。”
    姬凰羽屁颠颠靠过去。
    九娆抬起他的下巴,“今晚让你侍寝?”
    姬凰羽眼睛一亮,“陛下说话算话?”
    “君王一言九鼎,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姬凰羽低声咕哝:“前天说的话,今天不就反口了?”
    九娆眯眼:“嗯?”
    姬凰羽连忙凑过去亲她一口:“我闹着玩的,陛下别恼。”
    “行了,刚才委屈你了。”九娆揉了揉他的脸,“打人不打脸,以后我注意一点。”
    姬凰羽心头那点阴郁顿时烟消云散,桃花眼里光泽潋滟:“陛下多补偿我一些就好了。”
    “下次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就让墨华多准备几根藤条。”九娆不疾不徐地接着道,“我的宝贝女婿才十五岁,都能撑过去两根,看你能坚持几根。”
    姬凰羽脸色顿时一变:“我连一根都坚持不了,陛下忍心看我伤心累累?”
    “没什么不忍心的。”九娆不疾不徐地开口,语气淡定极了,“伤了一个,还有三个,朕又不是没人陪。等朕对他们三个腻了,你的伤势大概也就痊愈了。”
    姬凰羽连声抗议:“陛下好狠的心……”
    两人打打闹闹着离去,声音也渐行渐远,听在南姒眼里,眼神难免就有些微妙。
    她其实真的挺佩服娘亲。
    作为一个君王,虽说没多痴情——当然,原则上来说,帝王若真的痴情其实并没什么好处。
    但娘亲这么多年身边始终只有四个皇夫陪着,没做到专一,却也算不上花心风流,责任感从未丢失过,朝堂上的大臣来来去去,尚且有更迭换代的时候,后宫的皇夫们却始终如一。
    年轻时争风吃醋,小打小闹。
    二十多年过去,除了年纪增长之外,其他的似乎跟二十多年前也没什么两样,皇夫们在女皇面前依然是当初的模样,小打小闹,偶尔争风吃醋一番,从未闹出过任何腌臜事。
    不知道该说女皇驭夫有道,还是他们之间这种特殊的感情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子爱到了身份、地位和骄傲皆可抛却的地步,也许其他东西就都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了。
    他们只愿让这个女子开心,替她分忧解劳,辅佐她治理天下,保家卫国。
    她在乎天下苍生,他们就在各个领域里让国家强大起来。
    她责任感强,他们就十年如一日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从不曾懈怠分毫——哪怕手里早已掌握了足以翻覆天下的大权,也依旧守着最初的忠诚。
    而娘亲……
    南姒以前从未想过,女子应该是相夫教子还是从一而终。
    但此时却忍不住想,天下到底只有一个东陵女皇,只有一个君九娆。
    不管世人如何评价,至少东陵疆域上的百姓们对这位女皇和几位皇夫是真心敬服的,作为帝王,能带给苍生百姓富庶安稳的好日子,能让他们免受战乱之苦,便是一个让人称颂的好皇帝。
    至于这位女皇陛下的私人感情,不过是丰功伟绩之外一点可供人悄悄谈说的韵事,外人如何评价不重要,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自己才知晓个中滋味。
    是甘是甜,是酸是辣。
    外人没有参与其中,又怎能体会?
    南姒转身走进内殿,看到陷入沉睡中的少年,他安静地侧趴在枕头上,一张脸苍白如纸,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汗水贴着凌乱的发丝,显得有些狼狈脆弱,连睫毛上都沾着水汽。
    看起来真是,像个漂亮却羸弱的瓷娃娃。
    南姒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然后弯腰把自己的鞋脱了,也懒得去沐浴,径自上床,和衣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娘亲有夜卿离招待,南姒眼下没什么别的事情做,就专心陪着夜小七就好。
    昨晚她一夜没睡,这会儿正好补个眠。
    可侧躺在夜小七身侧,她却并没有多少睡意,目光落在他后背道道狰狞的伤痕上,越看越是觉得难受。
    除了姬凰羽给的两鞭子格外惨重之外,其他的淤青黑紫也是布满整个脊背。
    南姒纤白的手指轻轻碰触一道黑紫的淤痕,即使尚在睡梦中的少年也因疼痛而顿时一阵痉挛。
    南姒一惊,连忙抬手。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安静了下来。
    南姒目光往下移动,落在少年后腰位置,眉心微蹙,伸手轻轻褪去他的下裤。
    没有例外。
    所有眼睛看得到的肌肤上,皆是一片肿胀。
    臀上,还有被裤子包裹下的双腿上,一道道伤痕累累。
    南姒将头轻轻靠过去,靠得离他近了些,好像这样就能给他一点安慰似的。
    幼时踏遍五湖四海,见识过诸多风景,所以眼界宽阔,心胸广袤,能容纳山川湖海。
    可此心此情,却到底只被一人束缚。
    内殿静谧无声,唯有浅浅药香味萦绕弥散。
    南姒偎依在侧,不知不觉也陷入了沉睡,骤然惊醒是因为耳畔忽然听到一阵压抑而急促的喘息。
    南姒蓦然睁开眼,微微抬起身子,看到少年痛苦地攥紧被褥,虽闭着眼,额头上却是一片冷汗涔涔。
    他在忍痛。
    即便是在无意识的睡梦中,也没有发出一点痛呼的声音,只是急促的呼吸却是练武之人才能察觉到的最细微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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