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神色冰冷,俯视罗剪秋的眼神,像天神俯视蝼蚁众生,冷漠而藐视:“我没送过你任何东西。”
    言罢,长腿一抬,裤脚从罗剪秋指间抽离。
    罗剪秋僵硬了一下,继而声嘶揭底:“你撒谎!这明明就是你送给我的,是你说重要的东西要给懂得珍惜的人,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
    “你才撒谎!”楼上传来萧爱一声大叫,接着是她哒哒哒的脚步声。
    余有韵本着不管不问的态度坐到现在,忽见女儿下楼来,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心头一沉,开口呵斥:“你捣什么乱,还不回屋待着!”
    这种事,有宗族长辈和长房一家处理就行了,她和萧坤不过是过来凑个人头数,默不作声看戏就罢了,哪里轮得到他们家插嘴说道。
    “我不是捣乱!”萧爱在楼上从头听到尾,就等着苏玉琢站起来说清楚那戒指是她不小心丢的,根本不是三个送给罗剪秋的,可等来等去,苏玉琢只坐在那一声不吭,急得萧爱实在忍不住了。
    萧爱一把抢过那枚戒指,气呼呼地说:“这戒指根本就是你捡去的,你心里偷偷惦记三哥,就昧心留下了,苏苏丢这枚戒指那天还是我陪着她把家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地找,后来没找到,也是我陪着她去楚荆姐的珠宝店重新定制了一枚,楚荆姐店里出售的每一件首饰都记录在档,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她店里问问!”
    “楚荆姐是不会骗人的!”
    末了,萧爱又加了一句。
    事情出现转折,不止萧家人意外,罗家人也很诧异,尤其是罗剪秋。
    “你骗人!”罗剪秋扑上去要抢回戒指,萧爱护着没给。
    萧爱说:“我才没骗人,骗人的是你,而且这对戒指根本不是三哥买的,是我跟苏苏还有小鱼、欣颜一块逛街的时候,苏苏挑了送给自己和三哥的,当天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还有楚荆姐店里的监控也可以作证!”
    罗剪三魂七魄被萧爱的话冲击几乎散了个干净。
    仔细论起来,这戒指确实是她在隔断旁的地上捡的,可是……可是萧砚的话又怎么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罗剪秋失魂落魄,眼神涣散,“这戒指正好是我的尺寸,又怎么说?”
    “是你的尺寸又怎样?难道你戴得上就是送你的了?照这么说我也戴得上,难不成还是送我的了?”萧爱说着,将那枚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
    也刚刚好。
    她面露得意,“看,很合适啊。”
    “这戒指到底是不是萧砚送给你的?”半路忽然杀出个萧爱,说得还有理有据,罗父脸色难看到极点。
    “我……”罗剪秋说不出自己在地上捡来的话,她说:“萧砚短信里亲口说重要的东西给懂得珍惜的人,难道不是送给我的意思吗?”
    罗父脸色铁青,咬着腮帮看向萧砚:“这你又怎么说?”
    “这有什么难的?你们罗家说三哥用个没实名注册的手机号勾搭罗剪秋,三哥说没有,你直接让罗剪秋现场拨打那个手机号,看看那头接电话的到底是什么人不就好了。”
    萧爱说出这话,众人有点怔愣。
    一屋子豪门子弟,商业精英,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
    有时候简单的问题,适合简单的人解决。
    萧爱说完,视线瞥见罗剪秋裤兜里露出来的手机一角,伸手抽出来。
    罗剪秋大吃一惊,下意识想夺回来。
    萧爱轻巧地避开她,“干嘛?不敢啊?还是你心里清楚,这四个月和你聊天的根本不是三哥?”
    “你胡说!”
    “既然你肯定这个号码是三哥的,打打看又怎样?”萧爱拿起桌上的文件,用罗剪秋的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出那串号码。
    罗剪秋给这串号码的备注矫情又肉麻:深爱的人。
    萧爱翻了个白眼,拨通号码,又按了免提。
    罗剪秋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罗父罗母更找不出借口阻止,其实事情发展到这,这三人心里是打鼓的。
    罗父罗母看向自家女儿,见她脸色惨白,眼神里透着不明显的紧张,老两口的心跟着提起来。
    其实这件事存在诸多疑点,譬如那段裸聊视频,是怎么出现在网上的?目的又是什么?
    视频出现得突然,不等人去调查,又及时消失,网上痕迹也被抹干净,想查都无从下手。
    客厅里个个屏气凝神,只有电话拨出去后的‘嘟——嘟——’声。
    响了很多声。
    就在罗剪秋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手机小喇叭里传出一声极低极沉的男嗓:“喂?”
    罗剪秋像被人抽干了力气,身体软软往下倒,被罗母一把扶住。
    没人说话,客厅静得落针可闻。
    萧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梗着喉咙,一个字吐不出,电话里的男人似乎没多少耐心,又说:“剪秋,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昨晚躲着你,就是怕你跟我发火,我没想到视频会给你造成这么大影响,你不知道,其实我没正经工作,昨天房东催着我交房租,我实在没办法,就把跟你聊天的视频卖给了那种网站,谁知道居然有人认出你来,还给你发出来……”
    罗剪秋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指甲几乎要抠破母亲的皮肉。
    那晚她醉了,居然没听出这个男人的声音根本不是萧砚,视频过程中,她也要求过‘萧砚’露脸,每每这时,‘萧砚’都极不耐烦地说结束视频,那时她只想着讨好他,怕他不理自己,所以就那样稀里糊涂就做出蠢事。
    手机里,那个男人还在说:“你现在还好吧?”
    罗剪秋咬破嘴唇,舌尖尝到了铁锈味。
    她泪流满面,鼻涕也掉下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叫我萧砚?只要你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我愿意为你扮演任何角色。”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深情。
    罗剪秋只觉得恶心。
    罗父冲过去抢下萧爱手里的手机,直接掐断,然后看向罗剪秋和罗母:“还不快走!”
    “等一下!”江南重提离婚一事,把先前罗父拒签的协议重新摆上台面,“剪秋签了这个再走,还有,明天跟阿承去趟民政局。”
    罗剪秋没有异议,只是临走,深深地看了眼苏玉琢。
    ……
    江南没想到这么快弄清真相,虽说长媳做出这样的事给萧家蒙了羞,但这件事与三儿子无关,她提着的心总算落地。
    人就是这样,期待值很低的时候,只要事情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都能叫人激动万分。
    送走了宗族长辈,萧乾说:“事情不是到这就算了,我们知道事情真相,外面人都还不知道。”
    说起这个,江南又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萧乾沉吟片刻,说:“这个不难,找两人顶下视频中人的身份,再发律师函,将昨天到今天所有报道这件事且带上阿砚的纸媒网媒告上法庭,以造谣和诽谤的罪名。”
    任何流言蜚语,只要当事人敢拿起法律武器,群众都会下意识选择相信敢走法律程序的那一方。
    在正常人思想里,只有问心无愧,才敢直面司法。
    “你要替罗剪秋找替罪羊?”江南不是很乐意,“她敢做出这种事,给阿承丢脸,还往阿砚身上泼脏水,还管她干什么?”
    “她总归是萧家的媳妇,她身败名裂,萧家有什么好处?”萧乾道:“阿承离婚的事也缓一缓,别被媒体嗅出什么,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不怕将来罗家抵赖。”
    这时候,苏玉琢正被萧爱拉到一旁说悄悄话,萧爱语气颇恨铁不成钢:“罗剪秋一个劲儿往三哥头上扣屎盆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
    苏玉琢看着萧爱一副为自己操心的样,露出一抹笑来:“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了,谢谢你啊,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英勇,后悔没把录下来给你看看。”
    “真的吗?”萧爱眼睛发亮,又被夸得不好意思,“有那么厉害吗?”
    “有,像个巾帼女英雄,我要是男人,肯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苏玉琢说得半真半假,惹得萧爱笑得花枝乱颤。
    余有韵从两人后面经过,听见这番话,盯着苏玉琢的背影瞧了片刻,再瞅向自家胸无城府的女儿,不禁叹息一声。
    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要替人数钱。
    ……
    事关京城萧家,各方舆论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当天晚上,就有个不知道十几线的小演员跳出来说自己是裸聊门的女主角,还发了几张自拍照,不知道是长那样,还是化了妆的缘故,跟罗剪秋十分相似,她还说裸聊门男主角是她的前男友,叫肖衍,一个月前分手了,男朋友不愿意,就报复她。
    而那个叫肖衍的人则在网上悔过祈求前女友原谅,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在网上火起来,成功转移了各方舆论的注意力。
    而萧氏集团律师团在网上公布的律师函,也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表面上,这阵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私底下却依旧暗流涌动。
    这天,梅红轮休,刚从萧砚别墅所在的别墅区出来,就被一辆黑车掳到荒郊野外。
    她被人粗鲁地扔到另一辆车的后座车门处,车门开着,露出里面交叠双腿的罗剪秋,梅红抬头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发抖。
    罗剪秋端着倨傲的神情,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憔悴,她只拿余光瞅向梅红,缓缓开口:“是我给你老公安排的工作,是我给你儿子娶老婆拿了彩礼,哪次你给我有用的消息,我没多给你些奖赏,你倒好,从头骗我到尾。”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周围荒无人烟,梅红吓得不敢抬头,这些有钱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跟我说的那些,是不是苏玉琢叫你那么说的?”
    “不、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少夫人你相信我,我没必要说谎,我、我对天发誓,假如我说的话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就出门被车撞死!”
    “这么说,是连你也给苏玉琢那小贱人给骗了?”罗剪秋神色恍惚。
    梅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谨记苏玉琢说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说实话。
    罗剪秋很快回味过来,看了眼旁边的几个男人,说:“你们几个帮我问问。”
    半个小时后,罗剪秋俯视着昏迷不醒的梅红,沉默许久,说了句:“送她去医院吧。”
    昨天,她用同样的方式叫来一直跟她聊天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说,他是无意捡到她掉落的名片,见名字好听,本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她发了条短信,没想到她会回,并且还将他认成另一个男人。
    这个说法多少有些牵强,可无论罗剪秋的人如何逼供,那个男人始终一个说法,最后还喊冤,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借几个胆子都不敢唬弄她。
    罗剪秋自然不会信了这两人说的话。
    直觉,这件事肯定和苏玉琢有关系。
    这几天她甚至想,苏玉琢嫁给萧砚,是不是为了向她寻仇来的。
    先是萧承……再是她……
    ……
    晚上回到家,罗父在客厅里堵她。
    “你还折腾什么?”罗父说:“我给奥地利的好友打了电话,签证下来你就过去,等这阵风过了,再回来。”
    “我不去。”罗剪秋说,“苏玉琢害我这么惨,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有完没完?”罗父面有不悦,罗家明面上做餐饮,私底下还经营着一些不见天日的生意,和黑道多有往来,那边的熟人今天给他打电话,说罗剪秋又叫走那边几个人,从一处高档别墅区绑走个妇人。
    听了那别墅区的名,罗父一下子联想到萧砚。
    “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罗父道:“调查了几天,什么都没调查出来,你再纠缠还有意义?你放心,有爸爸在,即便你现在名誉扫地,以后也会帮你重回高处。”
    “不是没有任何进展,骗我的那个男人,他四个月前忽然往账户里存了五十万,半个月前,又往账户存了两百五十万,他就是个混混流氓,哪来的那么多钱?这本身就有问题,还有那个梅红,她也有问题,她……”
    “够了!”罗父打断罗剪秋,看着她:“你还想着萧砚是不是?”
    罗剪秋听到这个名字,眼眶顿时红了。
    “那天在萧家,他的态度很清楚,你还执迷不悟?”罗父对于女儿的心思,也是那天听了女儿那番混账话才知道的,“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值得吗?”
    “好孩子,听话,先去外面避一避,过了这阵,回来再从长计议。”
    罗剪秋流着泪,没再说。
    夜里,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不停晃过苏玉琢的脸,心底的怒气值不断上涨。
    临近十二点,她从床底的缝里摸出一张卡,插进手机后,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拨出后,她说:“我要你再帮我一次。”似是怕对方拒绝,她强调:“最后一次。”
    ……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份。
    京城上流圈刮过裸聊门的丑闻风波后,又传出一件稀罕的喜事。
    景家那位年过半百尚无妻室的某军区首长终于要结婚了。
    萧爱在苏玉琢耳边提过好几次景家二叔,从她兴奋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对即将成为景家二婶的那个女人的敬佩,她说那女的叫闻人喜,从二十几岁等到四十几岁,终于等得冰山融化。
    苏玉琢听后不免唏嘘,这两人都是痴情又长情的,想必苦尽甘来后,一定非常甜蜜幸福。
    ------题外话------
    某瑶好久没冒泡了,小可爱们想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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