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漠烟镇棉裤胡同起了一场大火,火光冲天,将整个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无二。
    镇上那些好事者们纷纷赶来看热闹,无一人救火。他们幸灾乐祸地议论,看着这场大火烧越烧越旺,不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许是狗杂种大伯一家实在是太不讨喜了,与邻里关系处得极不融洽,人群中竟是有人大骂他们一家作恶多端,现在终于有了报应。
    在众人的谈笑中,熊熊大火猛然冲向天空,转眼间,房屋开始坍塌,火势朝着左邻右舍蔓延,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大骂一声”狗日的“,纷纷拍拍屁股回家救火。
    就在此时,漠烟镇西城角落的胡同里,有一处宅子透着微弱的光芒,灯火飘忽不定。
    屋子里依然摆着那三口黑漆棺材,狗杂种点了三炷香,跪在地上默默地烧着黄纸钱,温暖的火光映在他的脸庞,平添了几分血色。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先前的狰狞,安静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狗杂种起身从阴暗的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好似装了不少沉重的物品。只见他将包裹拖至火盆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包裹。
    仔细一看,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毛骨悚然。那包裹里竟然装着装着十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一个个张着嘴,瞪直了双眼,面目极为狰狞。
    狗杂种将人头一颗一颗有条不紊地摆放在灵位前,随后重重地磕着头,喃喃地说:“爹、娘、家姐,黄泉路上你们不用担心寂寞了,大伯和三叔全家一十三口人都来陪你们了。”
    狗杂种跪在地上又烧了一会儿黄纸,随后起身从东厢房里提了一个食盒又回到了堂屋。食盒里装着几碟像样的酒菜,狗杂种在地上摆了四副碗筷,他盘坐在地上揭开了酒壶的布封,将酒水倒进火盆之中,沿着火盆画了一个带有缺口的圈。
    “爹娘、家姐,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手刃归海一策。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多亏了大伯和三叔,他们临走时给我留了一大笔现银。对了,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器物,赶明儿我把这些东西当了,吃穿短不了,你们放心吧。”狗杂种仿佛饿了多日,如狼似虎的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狗杂种摸了摸有些微挺的肚子,整个人缩在火盆旁,然而,那场景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三口漆黑的棺材,地上摆着十三颗狰狞的人头,火盆里正跳动着火光,狗杂种竟然呼呼大睡了过去。
    他睡得是如此坦然,像是一只猫咪,打着轻微的鼾声,脸上还挂着一抹难得的笑容。
    第二日上午。
    狗杂种拿着铁锹在那半大的院子里挖着,泥土飞溅。直至晌午时分,院子里堆出一个足有丈高的土堆,土堆旁有三个棺槽和一个土坑。他从堂屋里将那些煞白的人头埋进了槽里,随后找了一辆小板车,将三口棺材运到院子里。
    按照漠烟镇的风俗,葬礼和婚礼同等重要。家中亲人去世后,仪式颇为复杂。有停尸报丧、招魂送魂、入殓吊唁、丧服沮丧和下葬做七仪式等,尤其是尸体的下葬之地不可选择在家中,否则死人不得安宁,冤魂不走,家中无宁日。
    然而,狗杂种并非一个守教条、遵礼数,受世俗约束之人,他认为,一个人最为幸福的一辈子莫过于老有所依,死得其所。爹娘遭横死,作为子女的他,不能尽孝侍奉养老,只能让爹娘和家姐死有其所,这宅子是他们二老用一辈子拼来的,死后理应成为他们的阴宅。
    他想过让爹娘和家姐风光大葬,可又想到之后的复仇计划,他又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所以只能自己一手为之。
    狗杂种十四岁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虽然这两年在外面走镖押货历尽风霜,身子骨硬实不少,但是一口棺材的重量对他来仍有些吃力,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三口棺材挪进了坟坑中。
    填上土后,三座坟包出现在院中,显得有些怪异。忙完这一切,狗杂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到屋子里收拾了所有的金银细软,回到坟前又烧了些纸钱。
    “爹、娘,您二老辛苦了一辈子,还未来得及享清福,便惨遭横祸,撒手人寰。孩儿不孝,未能给二老寻得好的安息处,这房子就给二老栖身吧。雪至,你帮我照顾好二老。很快的,很快我便会下去陪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
    狗杂种待在三座新坟前良久,他扭头看了看这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的院子,眼中透露了诀别之意。
    他抱了一些柴火堆在房前,将一坛酒尽数倒了上去,随后将点燃的火把扔了过去,火龙瞬间抬头,席卷了整座宅子,逐渐淹没在火海中,唯独那三座新坟周围三尺之内无半点星火。
    这一把火,灭了他所有的梦,从此以后,狗杂种孑然一身,无所依靠。
    这一把火,燃了他心中的恨,从此以后,狗杂种心无所顾,只为复仇。
    他跪在地上拜了三拜,便离开了。
    东城的一个小酒肆里,狗杂种找来小乞丐赖利头一起吃酒。
    赖利头将打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向狗杂种汇报了一遍,狗杂种分辨着消息的真伪,看是否有利用的价值。“听说你大伯家一夜之间全部烧光了,现场抬出来十三具无头尸体,那场面真是惨烈。不过话又说回来,就你大伯那种人,这种死法算是便宜他了。”赖利头回想起现场惨剧的场面,心中还有些胆寒。
    “嗯,听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吧。”狗杂种不以为意地说。
    “这场大火烧得也太巧了点,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你干的?”赖利头笑着问。
    “我倒是想呢,你看我一个人能行吗?依我看呐,这桩案子八成与归海一策脱不了干系。”狗杂种说。
    赖利头虽然是个小乞丐,可是在市井混了这么多年,他又怎能猜不到这桩杀人案是狗杂种干的。只不过设身处地想,换作他赖利头自己或许做得比狗杂种还狠绝。看破不点破,赖利头抿了一口酒,抓了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说:“今天不白吃你这顿饭,我再给你透露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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