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怎么在这里?”许是仅仅是为了打破沉默,崔后卿故意问道。
    幽灵或许是真的很虚弱,蹒跚着走到那堆骸骨旁边坐了下来。崔后卿也缓缓坐在地上,开始了闲话家常。
    “那一日,我中毒之后再也坚持不住,眼见就要身死道消。可是我并不甘心,我多希望能够再上青龙寺,亲口告诉师兄魔教的事,可是我走走停停,最终只来到了山下便咽气了。在这里我不放心你,也不放心我的宠物学舌鸟,或许就是因为这点执念,我竟然变成了一个幽灵。天可怜见,我多想在这里再看一次你们,所以就因为这点执念,我坚持到现在。”说着玉清大会抹了一滴眼泪。
    崔后卿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老人,他虽不知道幽灵的事,可是他却明白幽灵是活不了多久的,因为生存环境恶劣,炎炎夏日,凌冽寒冬,这些对于一个幽灵来说都是致命的。可是他竟然存活六年之久,可见这一点执念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但即便这样,眼见得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如果不是学舌鸟外出找食物,恐怕就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里,真是好冷啊!”玉清大师透明的身子一阵闪烁,接着便颤抖起来。
    崔后卿找来一堆柴火,用火舌子点燃,顿时温暖的气息弥漫了整片树林。
    “师父,好点没有?”崔后卿重又坐在火堆旁边。
    “唔,好多了。”玉清大师向着火堆靠了靠,可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对于他来说火堆一样毫无作用,他还是一样的瑟瑟发抖。
    “师父,您一直要见我,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明灭的火光将崔后卿的脸色照得昏黄一片,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波动。
    “是啊,最后这一点生机也要断绝了,该说的话应该说了,老朋友你说是不是?”他转过头看向头顶上的学舌鸟,学舌鸟正梳理着柔顺的羽毛,忽而听见有人叫他,忽的抬起头来,张嘴发出一声欢快的鸟鸣,似是作为回应,然后再次将头插进腋下,缓缓的闭上双目,舒服的睡去。
    “后卿,下面我要说的你一定要记清楚,不可遗漏一分,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瞑目。”玉清大师一改颓废之色,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可见他是抽离精神力来作最后的交代。
    “是,师父,您说!”崔后卿正襟危坐。
    玉清大师似乎真的很冷,胡须和眉毛都结出了一层冰霜,看上去白白的,像是镶嵌了晶莹的珠宝一般。
    “那是十六年前了,在一个阴冷潮湿的上午.......”玉清大师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这个故事便是天降之子的故事,不过里面掺杂了许多正道和魔道的争斗。
    崔后卿听了一会,等到玉清大师咳嗽的时候,打断道:“师父,您说的这个天降之子就是我吧!”
    玉清大师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道:“孩子,我说的就是你,你要记住,你的父母另有其人。”
    “这些我都知道了,师父,我的养父母已经死了,就在您中毒的同一天。”崔后卿色厉内荏得道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神色中有一丝悲痛。”玉清大师恍然大悟起来。
    “师父,您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遵从您的吩咐,拜入了青龙寺,而您的师兄大漠师父已经仙逝了。”
    玉清大师嘴角微抖,神色中显出一丝痛苦。
    过了许久,玉清大师才长叹一声道:“师兄他竟然也......果真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分得如此看不开。”
    或许是能量耗尽了,只见噗的一声,玉清大师便不见了,只化成一片荧光在闪烁。
    “孩子,我的时间不多了,临走时还有一件事要交代,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树上的学舌鸟了。”荧光相互靠拢,重新幻化成玉清大师的样子,只是这一次更加稀薄。
    玉清大师抬头看了一眼学舌鸟,它却不知即将和主人阴阳相隔。玉清大师道:“此鸟名唤小灵,可口吐人言擅长跟踪,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
    玉清大师说着,伸手指着身下的骸骨,那里一袭袈裟已经腐蚀,露出一个黑色的小包裹来。崔后卿顺着指引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是几颗红褐色的丹药,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玉清大师道:“纸上写的是灵谷丹的炼制方法,只要有灵谷丹它就会跟你走,以后你的路会很艰难,有了它你就会快活得多。”
    玉清大师坚持着将最后的一句话说完,或许是再也坚持不下去,噗的一声化成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
    崔后卿看着眼前空空如也,就像一颗失落的心空牢牢的。
    师父,他呻吟一声,可是哪里有回答,只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崔后卿收拾好玉清大师的骸骨,将它挖了坑埋起来,对着坟墓磕了几个头,然后拿出一颗灵谷丹举过头顶。
    树杈上的小灵,正在睡觉,忽然被一阵清香唤醒,噌的将头抬了起来,待看到崔后卿手中的丹药,立刻飞天而起,一个俯冲,叼起丹药一口吞下,然后惬意的落到他的肩膀上,梳理着湿漉漉的羽毛。
    树丛中几声窸窣,一人一鸟就这样穿过树丛朝着山外走去!
    天神教总坛,底岩洞。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穿梭于洞中,凡是遇见的弟子都侧身而立,恭恭敬敬的道一声“副教主”。虽然弟子们对于这一位副教主并不相熟,但震慑于他的高深修为,一时间没有人敢俞矩。只是当他从身边进经过,还是抬头多看了两眼,这要归咎于他肩膀上的一只黑色的鸟儿。
    很快,崔后卿穿过复杂的通道,来到一间石室外。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昏黄的光线,接着一道爽朗的笑声传入耳际。崔后卿抚摸着耳边的学舌鸟,学舌鸟识趣的扑棱飞起,顺着通道朝着洞外飞去。
    “真是妙哉!如此一来,整个青龙山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了。”魔主激动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看上去十分欣喜。或许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向洞口,面上欣喜依旧不改。
    “来来来,就差你了!”魔主一招手,将崔后卿叫了进来。
    崔后卿走进石室,但看见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正在饮宴,能够与魔主同饮的看来都是魔教上层人物,只是崔后卿大都不认识。这六个人中,除了魔主和汪顶天,其他四位崔后卿感觉面生,于是魔主便引荐道:“这四位是我教的四大圣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们分别掌管东西南北四堂,乃我教的中流砥柱,都是自己人。”
    四大圣使见到崔后卿是生人,平日也听说魔教新来了个后起之秀,于是心里也猜出个七八分,当下以属下之礼拜见。
    崔后卿不习惯纷繁的礼数,于是一摆手道:“不知魔主为何如此高兴?却是捡了元宝不成?”
    魔主微微一笑却是不答话,那边汪顶天代言道:“贤侄有所不知,我们正在商讨进攻青龙山的计划。”
    “进攻青龙山?何时?”崔后卿不觉间眼角跳了跳,声音顿时冷了三分。他暗自揣摩四大圣使亲临,恐怕即将有重大计划,只是不知道这重大计划剑指何人。
    “就在明天!”魔主扫了一眼汪顶天,汪顶天立刻低下头来,不敢直视。
    师父刚死,如今整个青龙山群龙无首,虽说暂时有师叔撑着,但毕竟实力大损,魔教此时攻山,却是占了大便宜。崔后卿心思一转,不觉紧张起来,想到整个青龙山就要危在旦夕,师姐的香榻就要被别人占据,更为危急的是,师叔他们还不知道汪文清是魔教探子。如此一来,他心情繁复,额头渐渐的渗出汗水。
    崔后卿的囧色在座众人都看在眼里,但都忖度崔后卿是念着旧情,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放在心上。
    魔主却意味深长的拍了崔后卿的肩膀道:“如此计划本是天衣无缝,但却少了一环,不知我的副教主可愿意出一份力啊?”
    崔后卿身子颤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他慌张的将酒杯放在桌上,用桌布擦了擦手上的酒渍,然后红着脸道:“愿为圣教万死不辞!不知教主有何计划?”
    “哈哈,好好好,那么副教主就假意上山报信,在关键之时给与裕如那老儿致命一击,剩下的事变不要你操心了。”
    看那模样,魔主竟是将计划的大部分隐瞒了,看来对于崔后卿还是不甚放心。
    “这计划还要多亏我们的汪护法,若没有如此计划,要取青龙山还要破费心力,来我们敬汪护法一杯!”
    “来!”
    “请!”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边汪顶天老脸通红,好似献了宝似的颇为兴奋,他抬眼看了一眼魔主,正好看见魔主冷冷的看来,于是尽释前嫌一般哈哈笑了起来。
    酒过三巡,崔后卿借机方便,出了宴席。他心思百转千回,无论如何他要回去报信,让师叔早做准备,莫中了魔教的奸计,无论如何实现他潜伏价值的机会到了。
    他迅速来到洞口,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道暗影盘旋,落在他的肩膀。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鸟声传来:“好黑,好怕!”
    忽的一阵风来,从树林中窜出一条丈八幽狼出来,朝着肩膀上的学舌鸟呲牙发威。
    “小黑,这是小灵,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崔后卿抚摸着小黑的额头安慰道。
    小黑龇牙咧嘴一番,感觉似乎无用,于是呜呜叫了几声算是接受了。
    崔后卿抛出木棍噬天,将它祭在身前三尺之处,于是大袖一挥将小黑卷起,跳上噬天,红光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龙山,青龙大殿。
    此刻青龙大殿好似正在举行盛大会议,难得的四大仙门齐聚。大堂上手坐着一位面色难看的老和尚,正是裕如大师。堂下是四个普通座位,左右各两个,此刻坐着四个年轻身影。
    “师叔,您是唯一一位老人了,请您一定要主持大局啊!”却是林浩然的声音,如今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是那位懵懵懂懂的邙山派弟子,而成长为一门巨擘。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师兄就是因为多管闲事被你们逼死的。我与师兄不同,我作为青龙山掌门,只要守好一门之地就好,其他的事我才懒得管。”裕如大师是何等聪慧之人,他早就知道如今之势早已不是当年,若不是看中他天然境界的修为,这几位小子恐怕未必将他当做师叔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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