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崔后卿发现自己竟身在家中,熟悉的简朴小院,娘在微笑纳着鞋底,爹也在笑着收拾柴草,可是无论他怎样叫唤,爹娘仿若未闻一般,忽然眼前一变,黑云遮蔽天空,那黑衣邪人从云中跳了下来,爹娘看着天空露出惊恐之色。那黑衣人跳到院中,一剑刺死了爹,又一剑刺死了娘。月亮露了出来,爹娘浑身是血,站了起来,朝着崔后卿走来,对着崔后卿道:”恨儿,爹死得好惨,娘死得好惨!快为爹娘报仇!”......
    崔后卿豁然惊醒,泪水早已打湿了脸庞,原来竟是一场噩梦!
    崔后卿坐在床上,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窗外的斑驳竹影早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只有若有若无的冷风吹了进来,才知道这窗子是打开的。房中的什物早已辨不清,只有模糊的黑影。崔后卿并不想掌灯,不知何时,他竟已经喜欢这无人的寂寥和四周的漆黑,只想独自这样坐着,就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道灯光映了进来,灯光微弱,只能照到三尺以内的距离。灯光背后映出一张略有些粗犷脸来。
    来人走至窗前,照出床上的崔后卿,他在独自抽泣!
    “你醒来了,这就好了。”
    崔后卿无力的叫了一声:“大山师兄。”
    大山法师才发现崔后卿哭了,他知道崔后卿的遭遇,所以虽然是个大汉,此刻也不禁有些怜惜。他走至床前,伸手摸了摸崔后卿的头,柔声道:“小师弟,不必难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擦了擦眼泪,知道多想无益,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大山师兄!”
    大山法师微笑点头,道:“好好,小师弟,你这一睡可是好几个时辰,大概也饿了吧!”
    崔后卿本来还不觉得,但被他一说,肚子登时“咕咕”叫了两声。
    大山法师笑道:“来,小师弟,我们去吃些东西,顺便我跟你说些本门的情况,然后再一同拜见师傅师叔,见过其他各位师兄。”
    崔后卿点了点头,下了床。大山法师带着他往外走,一边道:“我们青龙寺通天峰真传弟子很是单薄,就算现在加了你,总数也不过十几二十个人,所以屋子比较宽敞,如果你要是感觉不舒服,我们可以换一间。”说着走到门外,对面也是个相似的小院,再走几步出了院子,也是一个廊子,不过这里一目了然,只有区区几十间小房子,规模远逊于其他四峰上的规模。
    崔后卿奇道:“为何青龙寺通天峰真传弟子稀少?”
    大山法师道:“修真练道一途,资质是非常重要的,天下之人虽多,但能够修真练道的,万中无一。凡是能够踏入修仙行列,无不是资质,运势,奇遇奇佳之人。本来人数便少,天下门派数不胜数,即便我青龙山能多分一些...”说到这里,大山法师压低声音道:“但大多数弟子都不愿意剃发出家,即便能够入我青龙寺的人,都愿意到其余四峰的外门去。所以我们真传弟子很是稀薄,资质好的要去外门,某些资质不好的却愿意做真正的和尚。小师弟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
    大山法师顿了一下,道:”虽然师傅生性懒散,不过对待收来的徒弟却是恨严苛的,也很希望弟子能够一鸣惊人,只可惜每一次我们对阵之时,都被打得极惨。若是师弟你有朝一日能够露脸,师傅那是极喜欢的。”
    崔后卿跟着大山法师向厨房走去,从他口中得知,青龙寺通天峰师长一辈,除了大漠和尚,只有另一位师叔裕如大师,也就是大漠和尚的师弟。
    通天峰除了女孩易珍儿,加上新晋的崔后卿,共有弟子十八人,十八人中有九人正在外出历练,寻找天材地宝作为法器,一年之中较少回来。山上只有九人,分别是大山法师大师兄,十一师兄大佑法师,十二师兄祥龙法师,十三师兄广因法师,十四师兄大仙法师,十五师兄君和法师,十六师兄小川法师,十七师兄天灵法师和新晋的崔后卿了。
    其中十三师兄大仙法师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崔后卿问道:“十四师兄,为何叫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他是算命的不成?”
    大山法师笑道:“十四师弟本名叫周长河,本是俗世一个酒鬼,嗜酒嗜赌,机缘巧合被师傅度化上山,到山上不思修道,反倒迷上了占卜算命风水之说,整日缠着诸位师弟算命卜卦,所以我们大家一致帮他改名大仙法师。”
    崔后卿毕竟小孩心性,闻言感觉有趣,笑逐颜开,悲切心情便淡了许多。又见大师兄如此亲切,想必其他诸位师兄也都是好相处之人,本来对生人的害怕恐惧之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在厨房吃过东西,大山法师便带着崔后卿来到青龙寺通天峰主殿“玉露殿”。青龙寺通天峰一脉上下人等,此刻都集中到了玉露殿中,此处青砖铺地,红色石柱,后墙之上画着一个大大的佛字图形,堂前摆放两张座椅,总体简单朴素。两张座椅之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易长风,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和尚,安静端庄,风姿卓越,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小女孩,清秀灵动,一双明眸水汪汪的,惹人怜爱,正是白天见过的易珍儿。易珍儿远远看到崔后卿,便眨巴眼睛打招呼,崔后卿一看,心情大好,脸上一笑。
    至于其他八名弟子,一字排开,左右各四,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此刻目光都落在崔后卿身上。
    大山法师走到堂前,拱手道:“师傅,师叔,弟子把小师弟带来了。”
    大漠和尚冷哼一声,有些不耐烦,倒是那中年和尚多看了两眼崔后卿,道:“大山,带他吃过晚饭没?”
    大山法师道:“回禀师叔,我刚才已经带他到厨房吃过了。”
    裕如大师点了点头,看了易长风一眼,不再说话。易长风冷冷道:“开始吧!”
    崔后卿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堂上,只听身后有人提醒道:“小师弟,快跪下磕头拜师。”
    崔后卿立刻跪了下来,“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见没人喊停又继续磕,又重又响。
    “呵呵,傻样!”却是易珍儿在旁边笑了出来。裕如大师微笑道:“好孩子,磕三个就可以了。”
    崔后卿“哦”了一声,抬起头来,额头红了一片。
    众人见他可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在大漠和尚眼中,崔后卿更是傻不可耐,一想到以后要教这等白痴,头又大了一圈。
    “你上前来”大漠和尚冷冷的道,崔后卿呆了一下,上前走至他面前,大漠和尚左手托起崔后卿手腕,右手伸出两指把在脉门之处,须臾摇了摇头。众人一看便知道崔后卿资质不甚好。
    大漠和尚长叹一口气,心情极糟,摆了摆手道:“好了,就这样吧!”随即又道:“大山,你便先带着他熟悉门规戒条,日后教他入门佛法。”
    大山法师应了一声:“是”。
    大漠和尚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便朝后堂走去。走前甩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从此以后你的法号:后卿法师”
    众弟子躬身道:“恭送师傅!”
    “师弟,我来帮你梯度!”几位师兄弟说着将后卿按在座椅上,拿着剪刀上下起手,不一会儿,后卿便成了一个光头小和尚。
    大漠和尚一走,易珍儿闪到前来,盯着崔后卿道:“后卿法师,你真傻!”,崔后卿却是傻笑不语。裕如大师起身却是笑骂道:“珍儿,不要欺负师弟。”又道:“大山,后卿年纪太小,功课恐怕有些吃力,你照顾他一些吧!”
    大山法师躬身,道:“是,师叔。”
    易珍儿朝崔后卿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也转身随师叔回了后堂。
    崔后卿看着那一抹粉红身影有些呆了,忽然一张脸闪到崔后卿面前,圆脸浓眉,两只三角眼,大鼻子薄嘴唇长得并不好看。一双手把住崔后卿的脸,左看右看,一拍手道:“眉飞目散,眼角伸长,典型的命犯桃花之相,我说小师妹怎么对你......”忽然一只手打在那人头上,大山法师道:“老十四,你又胡说,要是被师叔听到了打不死你。”那人“啊”了一声,打了嘴巴一下连道:“口误口误!”动作滑稽至极,双眼左右一瞄,朝着门外追去,一边道:“十五师弟,你双眼无神,印堂发黑,要有血光之灾”接着便有呼痛之声传来:“啊啊,别打别打!”
    “谁有血光之灾,那是老子昨天没睡好。”
    崔后卿心道这便是那位痴迷算命的十四师兄了吧!果然算术不灵!
    夜色渐深,众弟子一起散去...
    崔后卿看着空空的大殿片时只剩下了自己和大山法师两个人,不禁奇道:“大师兄,现在夜色并不深,为何众师兄这么急着回去?”
    大山法师边走边道:“你不知道,我们在青龙寺通天峰上修行,最少也有十几年,平日不得外出,这周围的景致早就已经看得腻了,所以懒得走动,十一师兄勤奋些喜爱修行,像你十四师兄钻研相术,大家一般是不出来的。”
    崔后卿这才明白,大山法师又叮嘱两句,转身走了。
    崔后卿走至自己房内,点燃灯火,烛光摇曳,显得清冷与寂寞。他吹灭灯火躺在床上,一闭上眼便是父母的脸庞,实在也睡不着。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只见窗扉微斜,一束淡淡月光斜斜照了进来,洒在青砖地面,如同下了霜雪一般。崔后卿没有睡意,爬起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洁白的月光铺撒在他身上,他只觉眼前一白,抬头望去,一轮满月竟如此之近,仿佛伸手便能勾到。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斑驳疏影间不知名处,隐隐有稀疏虫鸣之声传来。他低低的念了一句:“不知道林浩然怎么样了,是不是也睡不着呢?”他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回房,只觉胸口一松,一根木棍噬天滚落到地上。只听“当啷”一声,在寂静夜晚异常响亮,崔后卿吓了一跳,俯身拾起,却是那根玉清大师给他的木棍噬天,这几日事务繁多,却是把此物忘了,现在才想起大漠要他找个悬崖谷地将此物丢掉。崔后卿复又转身,借着月光,看着不远处一条小路,穿过竹林通向深处,崔后卿心想竹林那边便是悬崖吧!攥紧木棍噬天,转身朝着未知名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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