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姚三铭一一说来,张少阳才明白,原来这个捭阖派原本并不是一个江湖门派,而是一个学堂,教的也不是儒学至典,而是集合诸子百家之长,汲取各门各派的治世之道。
    在近三百年间,捭阖派涌现出了一大批有识之士,无论是里阖还是外阖,都为盛世太平做出了极大贡献。
    然而近百年来,捭阖派逐渐淡薄了朝堂名利,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江湖门派,而原本相安无事的里阖外阖,因为意见不合,分裂成了两个相互对立的组织,从朝堂到江湖各自为营,几乎是必然的,便免不得要有一场分个高下的龙争虎斗。
    于是便在那洞庭湖边划地为国,集两方学问大成者辩论治世之道,据说这一场辩论持续十八日,最终以外阖险胜告终。
    从此里阖退居江南,而外阖居于江北,从此不再来往。
    王阁先生是里阖一派的代表人物,当年那一场辩论,他便是里阖的主要辩手,而他不但学识远见,更是捭阖一派一等一的用剑高手,手中的剑称作断水,剑刃薄如蝉翼,吹毛可断,被称作天底下最锋利的剑。
    要说起这把断水剑,就不得不提江南有名的萧家剑庄,萧家剑庄乃是可比肩天下剑炉的铸剑名门,但相比天下剑炉,萧家剑庄铸造的名剑要稍显逊色,剑榜上排的上名的,萧家剑庄占六柄,天下剑炉占九柄,看似数量相差不多,可人家天下剑炉一柄排名第一的白露剑就足够显摆了。
    而到目前为止萧家剑庄排名最高的便是王阁手中这把断水剑,剑榜排名第七。
    不过这也不能怪萧家剑庄铸的剑不好,剑榜排名看人不看剑,若是王阁有意争一争排名,说不定排个第四第五也不一定。而且天下剑炉铸的剑全都大气恢宏,握在手上自有一股浩然正气,深受江湖中用剑高手的喜爱,所以被称作王权剑系,而萧家剑庄铸的剑大都以精巧薄长著称,颇受文人骚客喜爱,被称作写意剑系。
    文人骚客难不成还会去和江湖中人争一争剑榜排名?岂不可笑!
    好在萧家剑庄又出了一把青芒剑,听说被剑榜第三的黄崇祯得去了,若是黄崇祯再打败了剑仙姚三铭,萧家剑庄不就扬名立万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要看姚三铭答不答应。
    一路上听着姚三铭讲些江湖趣事,不知不觉就到了虎跳峡,一看到虎跳峡,张少阳就想起了秀才,心中不由得一阵难受,毕竟才刚刚过去几个月,那一幕幕似在眼前。
    这时,奚婼突然指了指前方,说道:“看,那边好像有人。”
    顺着奚婼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有三五个人拿着锄头挖着什么,旁边还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格外显眼。
    渐渐走得近了,才发觉那些人将地上的黄土挖起,然后装入一人高的泥灌之中,旁边停着三辆马车,车上都是这样大的泥灌,里面装满了黄土。
    奚婼难得下山,见什么东西都格外好奇,还没到那些人跟前,便蹦蹦跳跳跑过去,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对那个白衣女子问道:“姐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白衣女子转身,却是看见一个长得如此惊艳的小姑娘,不由得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姐姐在这里挖些泥土,回去做些酒瓮。”
    这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容貌算不上出众,却让人觉得格外亲近,尤其是在一身雪白衣物衬托之下,更显妇人特有的雍容气质,在她手中抱着一只肥滚滚的雪白兔子,依偎在她那两只丰满的雪白酥乳上,简直是世间上的极品尤物。
    不出意外的,姚三铭和张少阳又走不动道了。
    姚三铭还有些定力,干咳两声就回过神来,但张少阳真是看的一阵邪火上头,被姚三铭狠狠拍了一巴掌才回过神来。
    张少阳连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支吾道:“姐姐,你真是太好看了。”
    白衣女子莞尔一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位小公子真会说笑,姐姐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谈得上好看,要说好看,还是你身边的这位妹妹好看。”
    奚婼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害羞的道:“姐姐不要取笑我。”
    白衣女子一阵娇笑,随后转身对那几个挖着泥土的说道:“各位辛苦一下,再挖一些就该回去了,这些泥土必须今晚烧制成瓮。”
    “姐姐,你们家是卖酒的吗,为何要烧这么多酒瓮?”奚婼疑惑的问道。
    “姐姐家不是卖酒的,是卖瓮的,泌阳城的唐员外下个月六十大寿,点名要用我家的瓮盛酒,这不,挖些这山下的黄泥回去烧瓮,这黄泥土质极好,用来烧瓮可是极好的。”
    奚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听到唐员外三个字,张少阳眉头一跳,沉声道:“唐员外?可是那个恶霸唐明礼家?”
    白衣女子有些愕然的看了张少阳一眼:“正是,公子莫非认识?”但话刚说完,白衣女子眉头一紧,又多看了张少阳几眼,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晌,她突然道:“你不就是唐公子要找的那个人?”
    张少阳一时间感觉闯了大祸,连忙道:“不是,你认错了,我只是听说过那个唐公子。”
    白衣女子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手抚摸着胸前的白兔,那白兔动了动,顿时惹得那一对粉胸也一阵晃动:“姐姐不会认错,那唐公子贴了满城的画像找你,恐怕现在整个泌阳城没人不认得你,不过你不要怕,姐姐又不会害你。”
    “什么?”张少阳一惊,看来这姓唐的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我看几位像是在赶路,大概是要去泌阳歇脚吧,不过这位公子可要小心了,唐公子悬赏了五十两银子买你的消息,还有个胖子一百两,你要是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肯定会被认出来。”
    奚婼一听,顿时有些急了:“那可怎么办,眼看天都要黑了,到哪里去找歇脚的地方,都是你,你干了什么缺德事情,让人家这么恨你。”
    听到奚婼的话,张少阳眼睛瞬间红了,他恶狠狠的看了奚婼一眼,冷冷的道:“你知道什么。”
    奚婼还从来没有见张少阳这副样子,一时间被吓得不敢说话,连忙朝姚三铭身后躲了躲。
    “哎,谁叫你们和姐姐有缘呢,今晚就去我家歇息吧。”白衣女子突然道。
    “可那姓唐的在泌阳只手遮天,姐姐要是帮了我们,他要是知道了,岂不是会给你惹大麻烦?”张少阳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怕,姐姐自有办法。”
    “可是我怎么进城呢?”
    女子抿嘴一笑:“那就得委屈你一下,钻到那个大瓮里面,自然就没人看到了。”
    “......”
    刚才被张少阳威胁了一番的奚婼,顿时找到了机会落井下石:“这难道就是爹爹常说的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张少阳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略略略...”
    奚婼吐了吐舌头,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一番晃晃悠悠,再次停下已经进了泌阳城中,从瓮中钻出时,只见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弄堂,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泥灌,张少阳好不容易才从瓮里面爬了出来,弄了个灰头土脸,让奚婼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张少阳没有理睬奚婼,而是对白衣女子说道:“多谢姐姐帮忙,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小女子名叫尹萍儿,这位老先生可以叫我萍儿,你们可叫我萍儿姐姐,这个店是我相公留下来的,只可惜小女子命苦,相公前些年得了不治之症,留下了这祖传家业给我一个妇道人家,日子还过得去。”尹萍儿指了指周围说道。
    “今晚你们就在我家住下,我等会儿吩咐管家给几位腾出客房,家中简陋,你们先凑合着住上一宿。”
    张少阳连忙摆了摆手:“萍儿姐姐说的哪里话,你帮了我们大忙。”
    这时,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对尹萍儿喊道:“掌柜的,不好了,唐公子来了,说要看一看他家定的瓮烧的如何了。”
    尹萍儿面色一变,倒不似普通妇人那般拿不住事,她略作考虑,便对张少阳说道:“快,你先藏到瓮里面去,千万不要让唐公子看到你。”
    “好!”张少阳尽管很想立刻拿剑捅死唐明礼,但他不想连累尹萍儿,想了想便作罢,然后重新钻回了泥瓮之中,刚刚藏定,门被嘭的一脚踢开,唐明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两个随从,嚣张至极。
    “哟,萍儿姐姐这里还有人呢,还是个老头儿,难不成是萍儿姐姐耐不住寂寞,找了个男人消遣消遣,那您告诉我一声啊,我再不济也比这老头儿好啊!”
    “哈哈哈!”唐明礼带着后面两个仆从哈哈大笑。
    “唐公子请自重,这是我的客人。”尹萍儿面色冰寒,高声说道。
    “哦,原来是客人,咦,竟然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妮子,来,抬头让爷看看。”唐明礼看到奚婼顿时两眼放光,手上便开始毛毛躁躁,想去摸奚婼的下巴。
    奚婼眼中几乎就要喷出火来,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轻薄她过,就在她想拔剑将这个登徒子一剑刺死的时候,尹萍儿一步上前挡在了奚婼面前,然后顺势将唐明礼的手挡开,寒声道:“唐公子若是再动手动脚,我可要叫人把你们请出去了。”
    “哟呵,尹萍儿,你可以啊!行,老子今天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我爹要的东西你做好了没有,到时候你若是做不出来,你就从泌阳城滚出去。”唐明礼屡次被尹萍儿顶撞,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的说着。
    “公子回去告诉唐员外,让他放心,到时候做好就亲自送去府上。”
    “好,我先看看你这些瓮质量如何!”唐明礼嘴角露出一抹邪笑,随后走到一个瓮跟前,抬脚便要踢上去。
    尹萍儿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那个瓮里面躲着张少阳,若是被踢碎在地上,那就完了。
    “慢着!”尹萍儿大叫一声,面上满是怒色:“唐公子,我家的瓮泌阳人尽皆知,你若是非要打碎一个,可以,五十两银子,你把银子付清了,我让你砸个够。”
    唐明礼停了下来,手朝着尹萍儿狠狠指了两下:“好你个尹萍儿,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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