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蝈蝈是门技术,老京城专门有“份”蝈蝈的人,行话叫“虫儿把式”。
    秋天到山里去逮母蝈蝈,放到罐里养着,罐里放上土,蝈蝈生的卵都在土里,入冬以后,把土放在暖炕上,每天撒点水,用棉被盖上,过不了半个月便从土里出来,白的像蛆,放点蔬菜叶,晒几天,便开始长腿和翅膀,慢慢变黑。
    蝈蝈前后要脱7次壳,7天脱一次壳,七七四十九天,蝈蝈也就长成了脱一次壳,它便长一点,而且要把自己的壳都吃掉。
    蝈蝈脱层皮,脱下的壳里有钙质,它不吃掉就要得病,而且特别有意思,它吃哪儿补哪儿,不吃哪儿哪儿就出毛病,比如脱大腿它没吃,长大以后,大腿就掉,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要不说现在只要肯吃苦就不愁没钱赚,现在老百姓兜里宽裕了,在老一辈还有所谓上层社会的影响下,民间重新找回了玩蝈蝈儿的时尚,可大部分人没时间也没精力去逮蝈蝈儿,只能去买。
    这不就是赤果果的商机吗?每年只要吃俩月的苦,就能赚他一笔,多了不敢说,一直蝈蝈儿按照500块钱算,这算是品相中等的,再好的上千都有,那是特例就不提了。
    当然,还有几块几十块的,也就不提了。
    只要你细心伺候着,一只卖500问题不大,你算算这一冬天能赚多少?
    再说你也别光卖蝈蝈儿啊,不得卖点周边产品?
    比如行话说本叫与点药,这‘本叫’,就是指天然鸣叫声,它原来怎么叫就怎么叫,可怎么让它变音,或者让它叫得更好听?
    京城人发明了一种点药术,点药就是点在翅膀上,以变其音响,关于这药的配方,有的说是由松香、柏油、黄腊加朱砂熬成;还有一说是用朱砂、铜渣、松香等制成,反正你就研究呗,研究出来了按包儿卖,一包怎么着也得买一只腿儿的价钱吧?
    调出来的药色鲜艳似火漆,遇热即融,等亮了凝固变得酥脆咯,再等蝈蝈儿连膀后约半月,翅干透,音也定型,再把药点上去,其实点药的作用就在借异物附着在翅膀上,以降低其震动频率,改变鸣声。
    总之这里头的讲究可忒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日后再接着说。
    且看林剑和赵亮这头儿,哥儿俩到了鸟鱼花市,一进门儿就听见虫鸣鸟叫声,在这大冬天显得格外亲切。
    跟古玩街那边差不多,今儿来逛市场的都是老年人,大多是遛弯儿,真正下手买的少。
    林剑心血来潮,就想去看看虫儿,也不废话,进了市场打听了一下,直接奔着目标而去。
    还没等接近,蝈蝈儿、蛐蛐儿的叫声纷至沓来,别说还有点儿琴瑟和鸣的意思。
    小时候,林剑他爷爷一到冬天,怀里就揣着葫芦罐儿,里面就是他养的蝈蝈儿,在暖和的屋内,听着蝈蝈儿鸣叫,沏一杯普洱,听着京剧,时不时的嘬一口烟,那生活,是个人都羡慕。
    林剑那时候还小,对什么都好奇,在他还没见过蝈蝈儿真实面目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葫芦里装的是个收音机。
    直到缠了爷爷好久,才知道原来里面是活物,名字叫蝈蝈儿,在爷爷眼里,自己调皮捣蛋的时候,地位还不如蝈蝈儿呢。
    不过爷爷伺候蝈蝈儿的时候,他可没少在一旁看,大概齐也知道怎么回事。
    想养蝈蝈儿必须得先选,怎么选?做菜讲究个色香味,选蝈蝈儿也差不离。
    挑选蝈蝈儿的时候,首先就要看它的颜色,就跟玉似的,颜色就代表了种,各个种的蝈蝈有各个种的特点,如果色窜的厉害往往不是什么好事儿,证明这只蝈蝈儿毫无优点可言。
    比如大家公认的优良品种——铁蝈蝈儿,小时候爷爷养的就是这种,不过现在市面上几乎看不见纯种的铁蝈了,不过没关系,选个差不多接近的也行,也就是说占铁蝈蝈基因多些的蝈蝈。
    一般来讲铁蝈蝈的脸色要求蓝,没有其它颜色,有些蝈蝈脸蓝是蓝了,两侧却略带粉色红色或者绿色,这都是窜种窜的厉害的表现,一般不选,当然有特殊喜好觉得看起来漂亮那是另外一回事。
    铁蝈蝈的肚子应该是粉灰色的,不是白的或者绿的,头项是黑色带褐色条纹,腿以及背部颜色和头项颜色一致。
    膀子扇面的颜色应该是淡黄,很多不懂的人把扇面颜色越深误认为是膀子越厚,专挑一些黑褐色的膀子,其实不然,好蝈蝈的膀子不但看起来是淡黄、金黄,仔细看给人的感觉是膀子里有什么胶状物质,膀子感觉也就厚实了,膀墙的颜色是淡绿,随着蝈蝈的成长绿色会越来越深。
    然并卵,别说纯种了,就是杂交的都不太好找,反正林剑没指望在热河这边找到。
    逛了几家店,对于那种几十块钱一只的蝈蝈儿,林剑丝毫提不起兴趣,倒是赵亮差点没忍住买一只,还好被林剑拦下了。
    刚才过去那位店家,最好笑的是还跟林剑推销他的蝈蝈儿个头大,这又不是买白菜,话说现在买白菜也不挑大的买了。
    这时,一声干脆的鸣叫声从林剑斜前方响起,木制的蝈蝈儿笼里,一只草白蝈蝈正在振翅,草白蝈蝈儿也是一个大种,市场上比较常见,叫声清脆不闷。
    好的草白蝈蝈的脸也是蓝色的,但是和铁蝈比较起来颜色会淡些,同样不能有其他杂色,头项的主色是铁锈色,褐色带黑条纹,腿以及背部颜色和头项一致,肚子颜色应该是灰白色。
    草白的膀子颜色在新脱时期扇面的颜色和膀墙基本差不多,膀墙颜色较扇面稍微来的淡些,都是黄褐色的,但是绝对不是黄黑或者褐色,随着蝈蝈的成长,膀墙就开始泛绿色。
    林剑走过去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这只品相不错,一问价儿,200块,估摸着砍几刀150应该能拿下,狠点心120也说不好。
    刚要砍价儿,它下面那只笼子里的蝈蝈儿,‘吱吱吱’的叫个不停,这不用问,这么爱叫的肯定是山青蝈蝈儿,山青总体给人感觉是绿的,但是不同于进门那边的绿蝈蝈儿,是绿的更深,脸是绿色,头项主色也是绿色带黑条纹,腿以及背部颜色同头项一致,肚子是淡绿色,膀子颜色和铁蝈差不多,颜色绿的深些,黄的淡些。
    其实如果从叫声来区分,一般来说铁蝈叫声更加圆润厚实,山青喜欢叫但不一定好听,有的人就会嫌吵,而草白则介于两者之间。
    林剑看中了那只草白,而赵亮则喜欢山青,倒是跟他小子对路,都是话痨。
    不过这样也好,一下买两只比较好砍价儿。
    老板也是会做生意,一看俩人都很有购买的欲望,价儿要的很死,两只350,再就不往下落了。
    这可把林剑郁闷坏了,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不砍价不舒服斯基,关键是这价儿得砍到他心里价位,轻轻砍一刀不解渴啊。
    倒是赵亮,拿出了逛摊儿时的看门绝技,跟林剑打起了配合。
    “走吧贱哥,两只蝈蝈儿,要350,疯了吧,有这个钱我回去买30只,一天死一只都行!”
    这话说的,绝对杵老板腰眼上了,别说他,林剑听了都不由一阵酸爽。
    他也配合,转身就要走,毫不留恋的样子,这下老板急了,“得得,你们说什么价?”
    林剑跟赵亮对视了一眼,比了个yeah,“200得了,这两只蝈蝈儿的品相也就那么回事儿,您心里明镜似的,不能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就往死里坑。”
    老板苦笑道,“听你们二位的口音,应该是京城过来的吧?那你们应该知道,这品相拿到京城卖500都没问题。”
    林剑摆摆手,“这不是没在京城吗?再说我们可能这几天就回,外面天寒地冻的,这蝈蝈儿能不能受得了还两说呢,要是回去死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您啊,也别死咬着,这样,220,图一吉利~”
    老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220这个数哪儿吉利了。
    苦着脸道,“再加点再加点,我这俩月都没睡一个好觉,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林剑也很‘为难’,“那你说加多少?总不能加到250吧?这可不吉利~”
    赵亮插了一句,“那就240吧,这数儿好~”
    林剑看向老板,“您怎么说?就240了?”
    老板咬着后槽牙,“行,就当是交一朋友,240,两只蝈蝈儿您拿走~”
    林剑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他正要说再买俩罐儿回去,纯粹是为了运输,不然这种透风的木笼子,非把蝈蝈儿冻死不可,都不用回京城,出门用不了20分钟,准翘脚!
    结果他打眼在摊儿上那么一瞧,正好瞄见一油葫芦罐,而且还是本长倒栽葫芦,你说这事儿他巧不巧?
    所谓倒栽就是将生长时在上的蒂柄,改成养虫葫芦的底,倒置而成,跟正常的油葫芦葫芦正好相反,这种器型倒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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