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安德鲁的政治立场和吉伦特派非常相似,都属于雅各宾派中的温和主义者,他们都厌恶流血、痛恨暴行、屏弃无政府的混乱、热爱秩序、正义和自由。此外,安德鲁还在危急时刻营救过吉伦特派的两位领袖:佩蒂翁与孔多塞,暗中协助布里索、罗兰、巴巴卢、加代、卢韦、蒲佐和朗热内等人逃亡外地。只是韦尼奥、让索内、迪科与罗兰夫人等却拒绝逃亡,坚持留在巴黎与山岳派抗争。
    尽管如此,安德鲁依然不会与吉伦特派结盟。除去在波尔多的私人恩怨外,两者的政治理念有着本质的不同,信奉马基雅维利安主义的安德鲁依靠独-裁专-制与强大武力;而布尔乔亚出身的吉伦特派信奉慷慨激昂的讲演和多数派的表决,以及人心之中的善良意愿(安德鲁坚持人性本恶)。
    此外,安德鲁确定即使自由散漫的吉伦特党人团结一致,也难于战胜山岳派;即使他们获胜,也未必能拯救革-命。那是吉伦特派一贯信奉的公理、公正的法律手段,远比山岳党简单而粗暴手段所做的事,效率要低得多。
    他们没有狂热,怎么能战胜外敌?
    不用恐怖手段,怎么能压服斤斤计较的沼泽派,镇压居心叵测的保王党?
    没有最高限价法,怎么能满足嗷嗷待哺的群众的供应?
    不进行征用,怎能使军粮充裕?让数十万的共和派军队安心作战?
    ……
    8月底,当巴巴卢、加代、卢韦、蒲佐等人将冈城(卡昂)变成反对山岳派的暴-乱中心之后,布列塔尼地区的保王党人也立即响应参加。与此同时,吉伦特派又在保王党人的煽动下在里昂等地组织了暴-动,包括马赛和波尔多也出现了武装叛乱。等到9月中下旬时,中南部地区已有五十多个省都先后响应了针对山岳派的暴-动。
    即便是在逃亡途中与煽动叛乱,吉伦特派依照其一贯的天真浪漫的政治做派,仅仅是通过空洞口号去召南方各省的民众与国民自卫军团结起来反对巴黎,没有在上述地区认真组建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搭建一个高效率的政-府。
    由于吉伦特派在巴黎当政期间,对于南部边境的几个军团的显得并不够重视。所以当山岳派将来自兰斯法国的补给供应给瑞士与北意大利军团时,上述军团的指挥官们便纷纷向执掌救国委员会的效忠,参与到镇压国内叛乱的军事行动中。至于东西两个比利牛斯军团也在犹豫数周之后,决定听从国民公会的命令。
    出于对那些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吉伦特派份子的严重不满,保王党人决定甩掉吉伦特派份子,并逐渐控制了南方各省反对巴黎的叛乱。等到10月之后,形势不再向有利于吉伦特党的方向发展,而是朝着有利于反革-命保王党人的方向发展。叛乱一旦爆发,主张最激烈、目标最明确的保王党人就占据诸多同伙中的上风。这场两个革-命派之间的政治纷争,也最终演变成了革-命与反革-命之间的血腥战争。
    在里昂与马赛一带积极组织反对山岳派暴-动的巴巴鲁和雷柏基,在亲眼目睹反革-命的保王党份子堂而皇之窃取了南方独立省份的军政大权后感到异常绝望。心灰意冷的巴巴鲁决定隐居,而他在吉伦特派的忠诚战友,雷柏基最终选择在马赛港跳海自杀了。
    在留给世人的遗言中,那个曾于1792年组织过马赛义勇军拯救巴黎壮举的爱国者雷柏基不无悲哀的写道:“我们只想给法兰西祖国疗伤,但却让她受到了最致命的伤害……如果我的死能减轻她的痛苦,我愿意再死去1百次。”
    正当安德鲁坐镇东普鲁士与柯尼斯堡,指挥20万法波联军与10万俄国干涉军举行会战时,保王党叛军已经把西部旺代的翁热,中部的里昂,以及南方的马赛变成反对巴黎政权、反对雅各宾派的3个反革-命中心。
    再经历了大革-命无秩序混乱之后,作为法国工业中心的里昂非常留恋旧秩序的,那里的丝绸厂、金银刺绣厂、奢侈品贸易,都使它依附于旧时的贵族,以及城市富有阶层。因此,大部分的里昂市民很不喜欢那种胡乱打破旧关系、贬低贵族和教士的地位、破坏工厂的一系列社会变革。
    去年8月之后,马拉的一位狂热追随者,夏利埃在里昂国民自卫军和外迁长裤汉的支持下,成功掌握了法国第二大城市的政权。而等到吉伦特派在巴黎失败的消息传来时,里昂的革-命市长便迫不及待的要逮捕吉伦特派份子与该党的同情者。那是吉伦特派的领袖罗兰曾在里昂生活工作了多年。
    显然,教士出身的夏利埃忘记了自己身处并非巴黎,而是远离革-命中心的里昂。尽管长裤汉市长在市政厅拥有自己的权力,然而吉伦特派的簇拥者在卢瓦尔省和城市各区的势力更大,再加之保王党贵族与教士们煽动,效忠巴黎的革-命派处于绝对的劣势。
    9月,在卢瓦尔省议会的支持下,里昂各区举行了暴-动,市政府被包围并被攻破。长裤汉市长夏利埃在逃亡途中被捕,不久即被处死。为了防范效忠巴黎的阿尔卑斯军团的进攻,孤注一掷的里昂市民在全城设防,构筑工事,组成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此外,军政当局还下令收留逃亡贵族和不宣誓教士,把军队交给保王党普雷西和维里欧侯爵指挥,并与撒丁国王共同策划军事行动。
    此时在地中海港口城市,马赛各区的反革-命政治势力已提前联合起来。在英国间谍策划下,大肆挥舞英镑的保王党人将吉伦特派份子成功剔除出了市政厅和国民自卫军的领导岗位。很快,马赛市议会便高调宣布:任何拥护山岳派的人不受法律保护,并募集了一支军队北上支援处于巴黎共和军围攻之下的里昂。
    受里昂和马赛两城叛乱的影响,土伦、图卢兹、尼姆、蒙托邦和南方的主要城市的保王党人也很快地采取了同样行动。在旺代地区,保王党贵族与不宣誓教士组织的农民叛军通过一系列军事胜利,已经完全控制本境,并企图占据边境关隘,打开通向革-命的法国,以及同海峡对岸的英国取得联系的道路。
    一时间,似乎整个中南部省份都在联合起来向国民公会进攻,对它施加压力。中部受着里昂军威胁,南部有马赛军压迫,西部则有4.5万旺代军分别进逼,东南部还有两万撒丁王国的皮埃蒙特军,一心想要收复被法国侵占的萨伏伊公国。
    尽管兰斯法国的存在,解除了来自来自北方和普鲁士的军事威胁,使得巴黎能将注意力放到南方。然而,英国政-府却在此时看到饥饿可以使巴黎和支持革-命的省份陷于绝境,威斯敏斯特宫在9月之后下令英国本土舰队与地中海舰队封锁巴黎法国的所有港口,并没收驶往法国运送粮食的中立国船只。
    这种情况确实使执掌法国政权的山岳派措手不及。但很快,罗伯斯庇尔、丹东与马拉等人都知道威胁他们的一切危险所在:他们要在国内镇压吉伦特派、君主立宪派、保王党人与不宣誓教士等反叛,消除几种不同性质的内战,挽回军事的失败;又要击退整个反法联军,防止巴黎民众因处境危急而惊惶失措。
    尽管北方独-裁者一再高调的指责巴黎现行的极不合理的恐怖政策,但在革-命政权受到极大威胁时,安德鲁下令将送往巴黎的粮食从两周一趟,改为3天一趟。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武器装备,甚至是动员武装力量南下支援。
    等到法俄战争大局已定时,兰斯依照与巴黎达成的互助协议,安德鲁命令夏塞将军指挥的第七军3万人,秘密通过巴黎法国的防区,昼夜不息的赶赴5百公里外的南特,协助当地共和派军队,完成对法国境内最大规模叛军的毁灭性打击。
    在巴黎,丹东要求国民公会颁布法令,向全国征集武器、粮食、军需品,号召人民踊跃捐输,“发动公民的力量,征集六十万人的军队。我们应当用大炮来向敌人还击……现在是我们作最后的庄严誓言的时刻:我们将誓死消灭一切暴君!”
    总而言之,全体法国人将不分男女老幼,都应响应法兰西的号召,保卫自由。一切物质力量或精神力量,一切政治手段或经济手段,都要为自由服务;一切金属,一切元素,都应用来供应自由事业之所需。希望每个法兰西公民都在即将来临的全国性的政治与军事行动中,坚守自己的岗位,履行各自的职责:
    年轻人要去效命疆场,男子汉要去制造武器,运送军需弹药,筹备军粮;
    妇女要缝制军服、帐篷,到收容所去看护伤员;
    儿童要用旧布改制绷带;
    老人要重新担负起前人担负过的使命,到广场上去,鼓舞年轻战士的勇气,宣传对国王们的痛恨,以及对共和国的一致拥护。
    公共房屋要改为军营,公共场地要变作工厂,地窖里的土要用来制造炸-药;所有乘骑供骑兵使用,挽马用于拖运大炮;所有猎枪、装饰陈设枪、刀剑、长矛要供对内使用。如果说,共和国好比一个被包围的大城市,那么整个法国应当是一个巨大的军营。
    很快,凡年满十八至二十五岁的大部分法国男性都被武装起来;以征集的新兵补充军队,用征来的粮秣供应军用。等到入秋时,巴黎法国动员的总兵额已经超过60万。对于共和派来说,法国变成军营与工场;但对于反对派来说,却是监狱和断头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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