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欧洲历史可以发现,英国与法国是一对相爱相杀上千年的好冤家。从早期的诺曼底公爵征服不列颠岛开始,到因为争夺法国王位而引发的英法百年战争,随后是三十年战争和欧洲的3个王位继承战(西班牙、奥地利与波兰),再到七年战争中两国对全球殖民地的争夺,还有法国率领欧洲的反英同盟(荷、西、俄、丹、瑞等国)倾力援助北美独立战争,以及即将开启的第一次反法同盟战争。
    可即便如此,英法两国依然属于彼此间交往最多,相互影响最大的国家。尽管骄傲的英国外交官时不时的讥讽那个没有海军的欧陆强国(事实上,法国海军的舰队规模常年在欧洲名列第二),但伦敦贵族和富裕阶层最是喜好巴黎流传而来的一切美好事物,其中就包括举止优雅的贵族风范(英国人的贵族礼仪九成抄袭法国波旁王朝),洛可可的建筑风格、凡尔赛式的大花园、各种各样的华丽服饰,还有高跟鞋、芭蕾舞、歌剧院。哦,对了,清洁水源与现代警察制度。
    在穿越者的影响下,从1790年1月上旬开始,一群头戴三角帽,携带三折佩剑,身穿纯黑色燕尾服上衣及裤子,脚穿皮鞋,打皮绑腿的军事化人员出现在巴黎街道上。这是法国,乃至全欧洲历史上第一支统一着装,佩戴军衔(警衔),并享受国家薪俸的正规职业警察部队(属于执法公务员)。
    一年之后,伦敦警察厅也将其半职业的弓街警察队(18世纪中叶创立,类似现如今的商场保安)效仿海峡对岸的法国同行,进行职业化与专业化改造。不久,新成立的伦敦警察总部(隶属内政大臣管辖)就设在白厅街4号,因为这里曾是众多苏格兰贵族常年居住的宫殿广场的附近,所以伦敦警察厅也被称为“苏格兰场”。
    在前任驻法大使与福克斯伯爵的帮助下,苏格兰场居然搞到了安德鲁检察官对巴黎警察局的原版改造方案,随后差不多是全盘继承。这包括:黑衣黑裤和黑头盔(非三角帽),手持白黑相间的短木棒(警官以上才可以配置短枪);警衔由下至上分别为警员、督察、警司和警监等多个级别,也并非巴黎警察依然保留的刻板而不准的军衔制。
    此后,当苏格兰场设立刑事调查处(cid)时,伦敦警察高层还派人赶赴巴黎,向时任刑事分局的沙威副总监讨教经验。1791年到1792年期间,苏格兰场前后派遣了5波共计两百余名警界中各个级别、各个部门的骨干分子,到巴黎刑事分局和巴黎警察学校,接受为期1个月到3个月的中短期培训。
    尤其是那种神乎其技的指纹辨别术立刻引入到伦敦刑侦部门,而英国的高等法院在经过一系列论证与实验之后,最终于1792年10月采纳与接收指纹(鉴定术)列为庭审过程中的关键物证。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安德鲁和沙威,这两个法国佬居然成为英国现代警察的鼻祖与引路人。然而这一点,就连苏格兰场高层以及英国内政大臣都在私下场合予以承认。
    现任伦敦陶尔哈姆莱茨警区分局长的豪斯(高级警司),就是去年在巴黎受训的其中一员。等到回国之后,35岁的豪斯就得到苏格兰场大老板的赏识,继而越过了自己原先的上司,那位副局长霍根,担当了该警区分局的第二任局长。
    从1793年新年伊始开始,这位陶尔哈姆莱茨警区(分)局长就在意气风发的憧憬着,幻想能在50岁的时候位列苏格兰场的最高层,好为自己赢得一个尊贵的爵士头衔(终身制,而非世袭的英国贵族)。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几乎就将豪斯从幻想天堂打入凡尘,甚至是该死的地狱。
    4月中旬的一天,苏格兰场的高级专员(地位类似副局长或局长助理)戈德温派给陶尔哈姆莱茨警区高层一个任务,让豪斯分局长亲自负责围剿金丝雀码头的一个走私仓库,并抓捕那个名叫莫雷尔的伦敦大走私头目。
    等到整个行动看似异常顺利的结束之后,豪斯分局长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那个莫雷尔的走私犯居然选择了服毒自尽,而不是提前逃亡海外。事实上,这位高级警司依照上级的暗示,给予莫雷尔至少8个小时的从容出逃时间。
    尤其令人费解的是,莫雷尔的隐蔽办公室内各种走私文件统统一应俱全,竟然没有提前销毁。见状不妙的豪斯分局长想着暗地里烧毁,却被刚来的刑事调查处(cid)接管了所有罪证。于是,整件事情继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抓捕行动的第二天,《泰晤士报》全文刊登了一位匿名警官寄来的揭发信。信中完整而详细的揭示了陶尔哈姆莱茨警区高层与港务局相互配合,在高额贿赂诱惑下,向伦敦大走私犯提供安全保障,协助其逃避巨额关税的职务犯罪行为。文中还暗示有下院议员,甚至是内阁成员参与这桩走私案。
    此文即处,整个英国的舆论哗然一片。很多热心的伦敦选民(贵族世家与财富拥有者)纷纷赶往白厅街4号,以及议会大厦所在地的威斯敏斯特宫。所有人都在当众指责或是高声抗议苏格兰场的腐败行径,民众要求国会对那些包庇走私犯罪的渎职公务员一查到底,哪怕将牵扯到下院议员和内阁部长。
    一听到选民要求惩戒议会下院,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议会上院,也就是贵族院。那些世袭罔替的议员们,主要包括由王室后裔、世袭贵族、家权贵族、终身贵族、苏格兰贵族、爱尔兰贵族、离任首相、法律贵族(上诉法院法官)和教会大主教及主教等。自从1689年的光荣革-命之后,贵族院的势力范围就大打折扣。
    尽管上议院依然保留着否决和中止,有权审查或是无限期拖延议会下院的决议案,但这种权利通常都不大管用。因为下院内阁只需要轻轻摇晃一下手中的财权,那些可怜兮兮的贵族老爷们,就会像宠物狗一样摇头摆尾的讨好议会下院。没办法,自从新兴商业贵族和大布尔乔亚成功掌握着大英帝国的财富之后,反倒是不思进取的传统贵族一个个都穷得叮当响,而其中的很多人为了维系滑稽而可笑的贵族体面生活,不得不向下院议员和他们的同盟者大肆举债……
    现在好了,老贵族们扬眉吐气的时候最终来到了。
    在得知《泰晤士报》的倒戈爆料,确定议会下院有人卷入到走私案。贵族院的议员们便一个个化身为正义使者,准备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调查议会下院和内阁政成员的贪墨渎职行为。这属于上议院责无旁贷的职权范围,下院议员们想去阻拦都没办法。不过,英国下院还是以掺沙子的方式,将几个政治立场倾向平民下院的贵族院议员(巨额欠债者),送到议会上院的调查委员会中。
    依然大英帝国的优良传统,在通常状况下,这类政治丑闻只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调查委员会的参与者不过为自己、自己家族或是所在一方的政治团体,捞取一定的政治与经济利益就会选择罢手。毕竟,那些老态龙钟的传统贵族颇有自知之明,清楚知道无法取代充满生命力的新兴贵族,完成复辟斯图亚特王朝在1660年的复辟之举。事实上,那一年也是贵族院再次复辟的日子。
    无论是上议院,还是下议院,大家应对危机标准处理策略,“四阶战术:第一阶段,我们宣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阶段,说也许有事发生,但是我们不该采取行动;第三阶段,说也许应该行动,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第四阶段,说也许当初能做点什么,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在1787年,英国议会通过了对涉嫌贪污及勒索的前孟加拉总督沃伦?黑斯廷斯作出弹劾,并委任18人调查团对事件作出深入聆讯,然而,随着这种有意无意,错综复杂的聆讯一直拖沓地进行,英国各界对聆讯关注的热潮亦渐渐减退,而有关聆讯迟至数年之后才正式宣告结束,那位黑斯廷斯前总督则被裁定无罪。
    由于70万伦敦市民已从《泰晤士报》得知内幕消息,所以上述四阶段战术已不太管用,下院议员纷纷向那些被捅了马蜂窝的选民们做出庄严承诺,配合议会上院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迁就任何渎职者与庇护犯……不久,议会上院的特别调查委员会得知走私犯涉及的商品为法国波尔多的中高档红酒;更为糟糕的是,苏格兰场的刑事调查处(cid)提供的证据表明,苏格兰场的高级专员戈德温与陶尔哈姆莱茨警区豪斯分局长直接卷入走私案件。于是两人被暂停公职,接受调查。
    依照标准流程,上院特别调查委员会的工作就准备到此结束。期间,下院妥协退让了不少利益,其中包括给“养老院”(下院议员对贵族院的蔑称)的老爷爷们多增加一些日常拨款,并减免贵族们的某些隐形税务等。如果不是走私案涉及到法国,这个准交战国,议会下院估计也不愿意退让太多。
    然而,一周之后,就在上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即将出台调查记结果时,一直被《泰晤士报》强烈打压的《观察家报》(创刊于1791年)也刊登了一个署名为“伦敦警官”的匿名举报信。信中直接宣称:那个红酒走私犯的最大幕后真凶,就是政-府内阁中的小威廉皮特首相。有证据显示,那个名服毒自尽的走私犯莫雷尔在过去两年时间内,向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的提供了成千上万瓶“廉价的”法国高档红酒。毫无疑问,上述红酒都是通过莫雷尔的私渠道进来的。
    在举报信的结尾,那位署名为“伦敦警官”还宣布:他会在一周之后,继续揭发更多卷入红酒走私案的政界高层。当然,这名举报者还将附录所有渎职者与包庇者的确凿证据。就如同今天,他在《观察家报》上详细列出首相官邸12个月以来的输入走私的红酒数量与进货日期,以及交接单据的签字人。
    等到4月13日这一期的《观察家报》报道一出,议会上院与下院即将联手扑灭的那场火焰再度熊熊燃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烧得整个内阁政-府一顿毛焦火辣,各类悲观情绪笼罩在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
    今天下午,小威廉皮特首相不得不硬着头皮赶往议会下院,接受反对党领袖,福克斯伯爵发起的轮番质询。期间,“那个肥头大耳的混蛋”居然拿出一份《观察家报》报道公然展示,并宣读给在场所有人,还时不时的微笑着询问大桌案对面,那个气得浑身发颤且脸色苍白的首相阁下,是否确有其事。
    坐在“被告席”上,面对议会下院议员长达两个小时盘问与指责的小威廉皮特首相,终于等到下院议长那一句“休息30分钟”的声音中,起身离开。在走出下院大门时,内阁首相本能的朝身后望了一眼,他竟然发现多位内阁成员依然稳稳安坐于席位上,没有一个想要跟上来的意愿。很显然,内阁成员们正打算与反对党妥协,将已暴露在外且难以自保的昔日老大抛弃掉。
    从每天清晨开始,伦敦威斯敏斯特宫白厅旁附近,就充斥着无数抗议市民。他们神情肃穆,一个接着一个,手挽着手在街道两侧整齐的排列,集体沉默的进行抗议,试图给威斯敏斯特宫的议员们施压,要求议会上下两院严惩出卖国家利益的贪污腐败份子。
    已从洗手间出来的小皮特很是愤怒的走到玻璃窗前,“哗”的一声,他重重的拉上窗帘,试图隔绝自己与楼下示威人群的联系。事实上,首相大人内心也明白这只是徒劳。若没有下院议员,甚至某些居心不良的内阁成员的纵容,看守议会大厦的军警,可不敢私自放任示威人群来这里聚集。
    忽然,小皮特的右上腹一阵剧痛袭来,那是长期酗酒所导致的肝部疾病,而持续的疼痛使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来试图减轻一下,但可惜这只是徒劳。就在他本人眼前一片漆黑之际,小皮特感觉自己身子被人扶住,对方还在不停的呼唤自己的名字。
    “去,通知请波特兰公爵立刻回到伦敦,并接替我的内阁首席大臣职务!”这是小皮特昏倒前留给自己表弟,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的最后一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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