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嘴唇微薄,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冶炼工程师亚当斯-马丁(并非数十年后的皮埃尔-埃米尔-马丁,那位马丁炉的缔造者)一如往日的从10公里外的家中,乘坐一辆马车来到南郊钢铁基地。或许再过上几个月,等到铁轨成功铺到高级家属区,那么他就可以乘坐便捷火车上下班了。
    在接近厂区的第一道大门时,全副武装的宪兵队长首先留意到马车厢的玻璃窗上,粘贴着宪兵分部上校亲自签发的一张仍在时效范围内的基地特别通行证,然后上前核对车厢乘客的相貌特征。等到一切符合流程要求之后,宪兵队长这才会示意始终处于戒备状态的部下迅速搬开横在道路上的木栅栏,予以放行。
    当然,这不过是第一道常规检查,等到马丁工程师进入南区的冶炼车间或是西面的办公大楼时,还需要接受第二道与第三道的安全检查。如果是要离开冶炼基地,各项检查将变得越发严厉。那位称职且刻板的宪兵队长将无视车厢内相互熟识1年有余的马丁工程师的真实存在,要求整个马车内外都必须接受详尽检查,甚至连车厢底都与马丁工程师的随行皮包都不曾放过。
    尽管此举遭到过很多工程师与学者的强烈不满,然而这项安保制依然坚持了下去。除了安德鲁统帅的硬性要求外,那是宪兵队还在色当基地里连续捕获了两起外国间谍案,有数十人牵扯到案件中。今年2月,就有8名被告以间谍罪和破坏生产罪,最终被巡回法庭送上绞刑架。还有服苦役与流放海外者51人。
    这类苛刻的安保制度,马丁本人在两年前,即1791年加入联合产业集团在沙隆基地时,已经领教并习以为常了。刚才那位亲自检查马车的宪兵队长德米尔,马丁在第一次沙隆基地见到对方时,德米尔还是一个相貌青涩、说话结巴的士兵。到如今,默默无名的小兵已在色当基地担当了宪兵少校。
    同样的时间里,马丁本人也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从一名普通技术工人,成长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冶炼工程师。在顺利结束兰斯理工学院的课程之后,马丁于今年年初派驻到色当基地里工作,担当大冶炼高炉的建造工作。包括他们的家人也一同迁往色当西郊,那一片远离环境恶劣的冶炼基地,专为驻厂工程师、造访学者、基地军官及其他们的家眷,提供的高级宿舍区。
    所以在很多时候,马丁想着回家休息时,他会派人通知马车夫在工厂外面等候,自己则乘坐冶炼基地里的专用小火车来到厂门检查站。按基地的安保要求,文件与图纸都不得带回家。倘若需要通宵加班(值班),办公楼里面有为工程师和科学家准备的专用休息室。事实上,很多单身工程师已将那一片全灰色的五层楼群当做自己在色当的家。宿舍楼里不仅24小时都能提供可口食物,还有专人负责打扫房间内外的卫生。唯一不好的,是那充满大量粉尘与噪音污染的空气。
    与沙隆基地的纺织机械制造,高性能蒸汽机研发为主,其他轻重工业相互结合的政策所不同的,色当基地主要以钢铁冶炼为核心,再辅助其他水泥厂、机械厂、锻压厂和特种钢厂等等。简单的说,就是所谓高污染、高能耗的重工业。
    事实上在色当基地周边,除了充沛的水力资源外,缺乏煤矿与铁矿。钢铁厂里所需的冶炼煤,通常来自马斯河下游1百公里外的那慕尔-沙勒罗瓦煤矿区;至于铁矿砂,大部来自马斯河上游的洛林高原,仅有15%到20%来自70公里外的卢森堡省境内。当然,上述两地铁矿石的品味都不高,好在储量大、埋藏不深而开采方便,加之运河与河流的存在,使得运输方面也较为便利,综合成本较低。
    在产能设计方面,色当钢铁厂当下的两座实验性的小高炉,其实际产能是每月两千吨的生铁。不过等到两座大高炉正式点火,并运作成功后,1793年钢铁厂的出铁量将达到年产12万到15万吨的设计标准。未来两年内,逐步实现30万吨以上规模的高产量,继而将傲慢的英国佬(历史同期为11到12万吨左右)远远的抛在后面。
    此外,等到色当钢铁厂大获成功之际,其冶炼与锻造模式将继而复制到卢森堡-列日区,以及未来的莱茵-鲁尔区两地。安德鲁亲自设计的钢铁产业规划中,上述3大钢铁基地将在新世纪到来之前,承担安德鲁法国90%以上的钢铁产量(前期大多以生铁和铸铁为主),以及60%的特殊合金钢。
    与马恩河边的工业基地类似,色当冶炼基地不仅有专用货运装卸码头,厂区内铺有阡陌纵横的轨道线路与铁路车站,并同马斯河边的航运码头进行无缝对接。整个基地里,除了各个车间里的冶炼工人外,还有成千上万的运输工、建筑工、水泥工、机械维修工与锻造工。未来5年内,上述这些工人以及后来加入的都必须工作、生活和学习在马斯河边的色当南郊,这座占地面积高达120多平方公里的狭长形封闭环境中。
    为了方便管理,在色当基地内部的北区,远离冶炼工厂的地方,专门有为工人及其家属建造的大批房屋。虽说面积虽然不大,但干净卫生,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比起他们之前的破木屋与茅草屋要舒适安逸的多,更别提巴黎老街区那种脏乱差,污水横流,周边犯罪率奇高的贫民窟。
    在北区附近还有专为厂区3万居民供应日常的农贸市场,各种商品的售价比起30公里外的色当城要便宜10%到15%左右,就连收入不菲的工程师们也时常会来这里的农贸市场,为家人采购来自南德意志(巴伐利亚等地)的可口奶酪、新鲜蜂蜜与瑞士糖果。
    合同制工人将享受简单的医疗保障,而生活在基地里的孩童可以得到免费的九年制的义务教育,包括5年小学与4年中学。作为契约合同内容的一部分,那些学业成绩不错的工人子弟会在中学结束后,被基地管委会推荐到兰斯大学或各个理工学院,并在那里先接受两年制的预备班里学习。不过在未来,绝大部分的工人子弟依然是工人,他们将继续留在基地里,延续自己父辈曾经的工作与生活。
    作为等价的交换,基地里工人及家属的人身自由会受到极大约束,必须依照劳资双方的合同条款行事,尤其是未获批准不得私自出厂;更不得向厂外之人传递有关基地工作的任何信息。否则:轻者服苦役5到10年或是流放6千公里外的殖民地;重则将在特别巡回法庭走过一趟后,会被直接送至绞刑架。
    当然,违反规定的捣乱分子只是极少数,千分之一罢了。整个基地不仅有五百名宪兵的存在,还有各个厂区在管委会要求下,组织起来的五千名并不脱岗的工人纠察队,该组织的军官由宪兵担当,士官都是服役多年的退伍军人。
    安德鲁可以将蒸汽机车与蒸汽船公开展示给世人,并任由英国人来参观和学习。那是英国人早已具备上述两种工业产品的综合实力,只要时间充足,可以在近期加以复制,所以,没必要加以防范。不过在钢铁冶炼方面,尤其是色当基地里那个可以把价格昂贵的钢铁,当做廉价土豆生产出来的“马丁平炉”,穿越者至少在1800年之前,不打算与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英国人做分享。
    总体说来,除了行动不怎么太过自由外,基地工人的福利待遇远比外面要好的多。在号称全法国工资水平最高(也是消费程度最高)的巴黎,一个手艺人或熟练技工的每月收入差不多有1百法郎,然而,等到一家五口人的食物、酒水、房租、燃料和杂货等日常支出之后,巴黎人的口袋已所剩无几。倘若遇到重大疾病或是工人失业,整个家庭立刻陷入困境,甚至是走投无路的绝境。
    事实上,生活贫困并不可怕,反倒是工作无保障,生命无救助,这才是巴黎地区长期动乱的根源所在。在鼓动家的宣传与煽动下,这些大规模骚乱很快就会演变成新一轮暴力革-命的形式重新出现。在1792年之前,巴黎的50多万不安分市民在安德鲁看来,总体上还算是正义力量的源泉;但现如今,那些反对一切并推翻一切的狂妄者,在安德鲁眼中就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穿越者宁可在兰斯,在沙隆,在色当等地,重开工业制造基地,也不愿意接手那个烫手山芋。
    回到色当基地的现状,同样是每月1百法郎的收入,在满足一家五口的日常后,主妇们还有30法郎的结余。那是教育、医疗与住房都只是收取成本价或是少许的管理费。在安德鲁的法国,钢铁工人的失业几乎不可能的,至少在10年内便是如此。看看铁路总公司向色当钢铁厂提交的海量铁轨订单,就明白色当基地的产业工人只会大幅度的增加,而不会减少。按照基地管委会的发展部署,工人总数将由今年的3万人,在两年后的1795年突破10万,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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