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森选帝侯国,德累斯顿王宫。
    坐在奢华会客厅里的法朗索瓦-巴斯维尔,再度放下手中迈森产的陶瓷咖啡杯,他站起身来,继续观赏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德意志诸侯王宫。虽说这座萨克森选帝侯的宫殿没有无忧宫的雄伟壮观,但其精美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德累斯顿王宫里的收藏品,甚至能与昔日的凡尔赛宫珍品相提并论。王宫的整个西翼楼分为银器室、纹章室,珠宝室,象牙室和铜器室,各自藏有15至18世纪用黄金、白银、象牙、琥珀、宝石、青铜和瓷器制作的艺术品3000多件。是欧洲最大的皇室的珍宝博物馆。其中最珍贵的包括一艘用象牙雕刻的帆船,一个刻了185张人脸的樱桃核等。当然,这还没有算上在七年战争中,被野蛮普鲁士人掠夺后尚未归还的千余件珍品。
    整个欧洲都知道,萨克森公国的富有,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欧洲瓷都”迈森的繁荣昌盛。当年,奥古斯特二世被一个叫波格的炼金师忽悠,出重金令其炼造黄金,不想骗子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华夏瓷器的秘密,高岭土。不久之后,当这种仅产在古老东方的“白色黄金”大量出现于欧洲时,那位幸运的萨克森选帝候便由此暴富起来。
    此时,巴斯维尔身边的那一整套咖啡与品茶的专用器皿,就是以钴蓝作颜料的迈森瓷器,其交叉双剑的标志更属于欧洲王室奢华品的标志。倘若放在阿姆斯特丹拍卖行的估价,绝不会低于两万法郎。如果巴斯维尔不是作为安德鲁元帅的私人特使,还肩负着极为重要的秘密使命,估计他也很难享受到如此昂贵的餐具。
    事实上,作为职业外交官的巴斯维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平民出身,他的名字中间甚至还可以带一个“杜”字。需要说明的,“ 杜”与“德”一样,都属于法国贵族姓氏的标志。作为一位侯爵的私生子,巴斯维尔自幼被人遗弃,在14岁前,一直生活在巴黎狭窄、阴暗、泥泞的街区教堂里,他所学知识都是一位善良教士所教导。
    也正是如此,使得巴斯维尔有了比同龄人更多的谋生技能,可以在巴黎的谷物与酒类交易市场里担当记事员。在于商人们的打交道中,巴斯维尔学会了如何与形形色色的人和睦相处。这位长着浓郁鬓毛,身材高大,相貌威仪的年轻人习惯于倾听人们的抱怨,理解他们的抱怨,从而赢得商人们的信任。
    直到12年前,也就是巴斯维尔20岁那年,他意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位自称是巴斯维尔同父异母的兄长,那位侯爵的继承人,在巴黎交易所找到了巴斯维尔。后者表示愿意遵从老侯爵的生前遗愿,赠送弟弟价值10万法郎的遗产,但前提是必须恢复家族的姓氏。然而,巴斯维尔拒绝了,依然保留母亲的姓氏。
    尽管如此,同父异母的兄长还是为倔强的巴斯维尔,提供一个可以摆脱平民阶层的机会,他向外交部的一位朋友写了封推荐信,让巴斯维尔成为法国驻萨克森选帝侯国大使馆的一个三级办事员。在德累斯顿,巴斯维尔用了11年的时间,从最基层的办事员做起,一步接一步,晋升到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对于现任英国大使肖弗兰侯爵而言,他仅用了1年时间,就从办事员升到一等秘书。
    直到1792年,巴斯维尔才被任命为驻罗马使领馆的公使衔参赞。而这也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在罗马教廷干涉法国内政时,巴斯维尔不顾疯狂教徒们的威胁,勇敢的只身来到教廷枢密院,并站在辩论席上逐一驳斥污蔑者的反动言论,为法兰西赢得了尊严。也是这一次,巴斯维尔的名字进入了安德鲁的法眼。从那以后,巴斯维尔分别担当了临时驻柏林大使,以及驻阿姆斯特丹的全权大使。
    1793年1月,巴斯维尔接到安德鲁的书信,后者在信中要求巴斯维尔立刻辞去法国驻荷兰大使的身份,来到布鲁塞尔的行政宫报道。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位贵族私生子就向助手移交了大使馆,并给巴黎国民公会写了一份辞呈信。
    在布鲁塞尔,北方独-裁者给予巴斯维尔的秘密使命,就是以安德鲁的私人代表身份,赶往他曾经工作了11年的德累斯顿,说服萨克森选帝侯与安德鲁结盟,并向准备进攻普鲁士的10万易北方面军开放通向莱比锡的道路。
    基于对现任萨克森公国现状,以及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的深刻了解,巴斯维尔提出奥古斯特一世名号“公正者”,实质为蛇鼠两端,左右摇摆的家伙。尽管他延续了历代萨克森选帝侯对普鲁士的厌恶与不信任感,但并不妨碍德累斯顿与柏林保持还算不错的合作。说明一点,“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现在称号应该是: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三世,等到萨克森国王成立时,才会成为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不过,为了行文顺畅,故而直接将主角老丈人改名了。
    在巴伐利亚王位继承战争期间(1778年到1779年),萨克森就曾偏向普鲁士一方,而防止了盟友巴伐利亚为奥地利所兼并; 1785年时,萨克森还加入了普鲁士发起的诸侯联盟,以此来限制哈布斯堡家族对南德的野心;但在1790年的奥普争端中,奥古斯特一世调转船头,保持偏向奥地利的中立,使得哈布斯堡家族重新获得在帝国议会上的优势,借此来抵消普鲁士日益膨胀的野心。
    “所以说,元帅阁下。”巴斯维尔在详细论述完萨克森公国的政治现状后,直言不讳的说道:“如果想要得到萨克森选帝侯的友谊,给予德累斯顿王宫一份虚无缥缈的安全保障,根本是毫无意义的。此外,作为一位富有的德意志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并不在乎联合集团的各种产业扶持和商业银行贷款。”
    在察觉到上位者的关切目光时,巴斯维尔继续说道:“不过,奥古斯特一世,哦不,应该是萨克森王宫里存在一个最大的软肋,那就是缺乏一位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奥古斯特一世尽管非常疼爱他的妻子,那位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妹妹玛利亚?阿美莉亚公主,但夫妻二人结婚20年来,仅有一位女儿,现年16岁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据我了解,他们也不可能在生育。
    依据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传统法律,选帝侯不得由女性担当,而作为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古斯特一世的弟弟,安东?克莱门斯,同样因为西班牙公主的妻子,玛丽亚?特蕾莎的习惯性流产,至今也没有继承人,估计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可以想象在多年之后,极有可能爆发一场萨克森王位继承战。
    所以说在我看来,与其费劲心机去赢得萨克森公国那并不牢靠的友谊,还不如直接与其联姻,同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异常疼爱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订婚,不仅可以在理论上延续萨克森王室的血脉,赢得这个大选帝侯国的全力支持,以及获得南方巴伐利亚选帝侯国的友谊。”
    巴斯维尔刻意强调的“理论上”,这是一个特别需要琢磨的词汇。事实上,强调的是延续奥古斯特一世的子嗣,并非自己的兄弟姐们,比如说奥古斯特一世的弟弟,萨克森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东?克莱门斯。
    对安德鲁而言,他并不反对与某个德意志邦国进行联姻,尤其是那种颇具实力的8大选帝侯之一。然而,那位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绝非良配,并非对方相貌丑陋,事实上,萨克森公主的身材和相貌都不错,性格也是温柔体贴。
    唯一的缺陷,也是致命的缺陷,就是童年时代的一场重疾,不仅让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丧失了生育能力,还落下了较为严重的心脏病,任何情绪上的剧烈波动都会导致危险。也正是这些原因,没有哪个欧洲国家的王储敢去迎娶这样一位体弱多病,既不能生下自己的子嗣,又不能成为萨克森选帝侯国顺位继承人的妻子。说明一点,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比真实历史要年长几岁。
    不过,仔细一想,这些对于安德鲁而言,并非难事。首先,安德鲁名下多的是私生子,随便抱一个过来,交给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抚养,作为有继承权的养子,又不是不可以。德意志历史上便有前车之鉴。安德鲁的20万军队足以让帝国内部的反对者闭嘴;其次,安德鲁所具备的强大实力,能够保障萨克森公国不再惧怕普鲁士与奥地利的武装干涉,还能蛮横无礼的将内部的顺位继承人剔除萨克森公国,好让自己子嗣登基成功;最后,一个倾向于安德鲁的萨克森公国的存在,可以就地援助即将被瓜分的波兰,将俄国佬抵挡在维斯瓦河之外。
    想到这里,安德鲁同意了巴斯维尔为自己的婚姻选择。给君主择偶,这是欧洲职业外交官的专业职能,哈布斯堡家族尤其擅长。作为一个政治生物,安德鲁早就明白不能从感性上选择自己的妻子,而理性的抉择就是利益交换。
    “对于联姻与结盟,我都没意见!”安德鲁的表态令巴斯维尔心中的悬石立刻落下,他接着说:“但有前提,订婚仪式必须秘密代理制,18个月内双方都不得公示。另外,请告转告奥古斯特一世,只要我存在,法国就不会对莱茵河以东的德意志领土有任何野心。即便是此战过后,普鲁士必须割让的土地,也都将属于德意志民族。告诉德累斯顿王宫,这是安德鲁的庄严承诺。”
    所谓的代理制,就是由全权特使替代君主履行订婚或婚礼仪式,属于18世纪欧洲君主比较流行的方式。之所以将婚礼推迟到1794年下半年,一方面是为了抵消国内雅各宾派的反对;另一方面,是为了借此支援波兰起义。穿越者知道,一旦自己同意这桩婚事,俄国将成为将要面前的敌人,而不是两千公里之外。
    此外,安德鲁的最后一句话,意在暗示萨克森公国,倘若法军在突袭柏林战斗中的大获全胜,那么德累斯顿方面不仅可以拿回被奥地利和普鲁士曾经侵占的土地,还将拥有奥得河边水草丰茂,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西里西亚地区。
    数天之后,当巴斯维尔将安德鲁统帅的话转述给奥古斯特一世时,那位萨克森公国君主沉默了大半天,随后这位德意志君主居然不顾外交礼仪,拿着安德鲁亲自署名的盟约,扔下求婚使节,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会议室。很显然,奥古斯特一世是去内廷,同王后阿美莉亚、女儿玛利亚公主以及内阁大臣们商议此事。
    整整过了两个小时,等到下午茶时分,满脸疲倦的奥古斯特一世这才从宫殿内廷里走出来,他散去会客间里的一干侍从,面对安德鲁元帅特使的巴斯维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约瑟夫?玛利亚?安东?约翰?奈波穆克?阿洛易斯?克萨威尔,萨克森公爵,萨克选帝侯国的君主,图林根林诸侯联邦的保护者,同意安德鲁统帅的联姻与结盟请求。作为盟友,我们将将为行军中的法国-军队,提供向导,供应食物与酒水。而这,将是萨克森王室的第一件嫁妆;此外,萨克森军队也将协助法军对普作战……”
    事实上,在内廷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讨论中,大臣们反对与支持的票数大体相当。赞同者,是在见识了法军在卫国战争与奥属尼德兰战场上的强大攻击力之后,愿意接受其军事保护,避免遭遇普鲁士与奥地利两强的瓜分,就如同可怜的波兰。此外,安德鲁承诺恢复萨克森曾经失去的领土,这也是战争部大臣竭力支持的原因。而且,自从安德鲁登上政治舞台以来,从未践踏过自己的诺言;
    反对一方,主要集中在外交部。那是接受安德鲁的武力保护势必触怒会普鲁士和奥地利两大强国,甚至还包括远在千里之外的俄国巨熊。未来,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情极有可能触发一场王位继承战。而且,法国与普鲁士的战争存在极大的不确定因素,一旦失利,最为倒霉的就是战斗力并不强大的萨克森公国。
    双方争执不下时,内阁大臣们将决定权交交还给自家君主。当奥古斯特一世转向询问王后意见时,那位巴伐利亚选帝侯的妹妹居然点头同意了。因为王后刚刚询问了女儿的意见,现实看多了德意志言情小说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一直天真烂漫的幻想着有一位“法国王子”来拯救自己走出德累斯顿王宫。
    幸亏奥古斯特一世在最后时刻,同意了借道法国北方统帅部借道请求(双方的联姻在18月内只能是秘密进行中),并及时派出了王宫使节与行军向导。倘若再延误24小时,即将抵达图林根林山的法军先头部队,就会对那些拒绝与法国人进行合作的图林根各诸侯军队,实施猛烈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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