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清晨。
    欧文跟随黄飞鸿,和民团之人,一起出去晨练。
    这一次,民团几百号人都被欧文的表现给惊掉了下巴,短短五六日,原先那个跑步都气喘的‘废物’,竟然气定神闲的跑完了全程,后来在沙滩练武时,那行云流水又虎虎生风的气势,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会武结束,众人在凌云楷的带领下,跑回了佛山城区,路上一个劲的盘问凌云楷,但是凌云楷对于欧文的忌惮越来越深,又不想为他扬名,在众人面前失去黄飞鸿爱徒的身份,于是只是含糊其辞,敷衍了一番。
    欧文和黄飞鸿并肩,向着佛山城区走去。
    “阿苏,这两天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佛山,原本围在那些中国买办身边的百姓全都散去了,如避蛇蝎,你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功德事啊。”
    欧文笑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师父也不要过于乐观,这个世道……”
    黄飞鸿脸上的喜色一收,叹息道:“阿苏,你留过洋,见识不凡,依你看,我们唐人真的没有未来了吗?”
    欧文反问道:“师父,你觉得呢?”
    黄飞鸿顿住脚步,侧身看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惆怅道:“从前我很有信心,但是经过这些事情后,我也不知道了,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有限了。”
    欧文站在一旁,笑道:“西洋人的强大也不是一夕之间成就的,我们唐人只要推翻腐朽,再建神州,励精图治,还会和从前那样,引领风骚的。”
    黄飞鸿瞥了欧文一眼,异样道:“阿苏,你难道是?”
    欧文摆手道:“师父,你想多了,我已经立志,这辈子学习师父,医武同修,其余之事,一概不过问。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们唐人虽然前途光明,但是在光明前的黑暗足够让许多人窒息而死,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勘平乱世,只想将我们唐人的武术、中医发扬光大,也不枉我这一世了。”
    黄飞鸿怔怔的看着欧文,感慨道:“阿苏,没有想到你对自己的未来看得这么清楚,依你的资质和勤奋,一定会超越为师,在医术、武术方面青史留名的。”
    欧文哈哈一笑:“还得靠师父悉心栽培!”
    两人说话间,回到了佛山城区。
    沿途街道上,不断有百姓交头接耳,绘声绘色的描述那些去往金山,被当成猪猡对待,凄惨无比的人生,有一些因为船票、人头费太贵,放弃过的人,此时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就说,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别提天山掉金子了,如果真的有,那也只是把人砸死喽,这群洋鬼子,还有那些数典忘宗的假洋鬼子,各个的心肝都是黑的,他们会这么好,放着金子自己不挖,拉着我们过去挖?”
    “可不是嘛!最可恨的还是那些假洋鬼子,连自己的父老乡亲都骗,把父老乡亲们骗过去给洋人当猪猡,我艹他十八辈祖宗,日后生儿子没p眼,断子绝孙……”
    “欸……这些还没有上船的算好的了,只是可怜之前去过的那些人,估计不是死在半路,被抛尸大海,就是逃跑被抓回,活生生打死了,即使侥幸没死,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嘿!谁让他们眼大心蠢的呢!一个个都被金子晃瞎了眼睛,怪得了谁?”
    “你们说,衙门会管这些事情吗?”
    “哈!你说笑呢吧,衙门怕洋人怕的要死,不落井下石当帮凶,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还指望这群官老爷,替我们老百姓出头?”
    “是啊,我听说这些去金山的人,都被骗的签了卖身契,即使他们有命逃回来,一旦被衙门发现,还是会帮着洋人,把他们抓回去,呵!真是惨啊!”
    “这群满清的杂碎!”
    “……”
    “呀,是黄师傅。”
    “黄师傅,你好。”
    “乡亲们,你们好。”
    “黄师傅,你听说了金山的惨事了吗?”
    “有所耳闻。”
    “黄师傅,你是黑旗军的总教头,如今又是民团总教头,德高望重,还望你去衙门说说,看能不能将那群乡亲救回来啊。”
    “这……黄某一定尽力。”
    “多谢黄师傅!”
    “黄师傅好样的。”
    “……”
    回到宝芝林,欧文看着黄飞鸿陷入了沉思,无奈的提醒道:“师父,你不要冲动啊,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些已经去了金山的人,是不可能被放回来的。除非我们唐人能够打败美利坚,但你也知道,现在是不可能的。”
    黄飞鸿点了点头,但随即摇头道:“阿苏,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只是乡亲们这般看重我,我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即使知道机会渺茫,但还是想尝试一番。”
    欧文嘴角一抽:“师父,你打算怎么做?”
    黄飞鸿脸色一肃道:“我打算去衙门走一趟,劝说提督大人,找洋人交涉,看能不能把乡亲们救回来。”
    欧文看着满脸肃然、眼神坚定的黄飞鸿,心知对方陷入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贤模式,单纯的靠嘴炮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心中又担心对方一旦激动之下,说了不该说的,后果会非常严重,只好道:“师父,那到时候我陪你过去,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黄飞鸿道:“什么事情?”
    欧文认真道:“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将我们暴露出来!”
    黄飞鸿点头道:“我明白!”
    提督和洋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见的,即使黄飞鸿名气不小,但也要提前约见。
    沙河。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带着一群混子,招摇过市,每过一个商铺,眼睛一瞪,商铺老板赶紧挤出笑容,上缴了平安钱,而后这群人上了最大的酒楼,在酒楼老板强颜欢笑中,占据了最好的包厢,一拍桌子喝道:“快将最好的酒肉端上来,让兄弟们好好吃一顿,保你平安!”
    “是,是,大爷们,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快去!”
    酒楼老板一转身,就愁眉苦脸的下去安排了。
    “帮主,喝茶!”
    “恩!”
    “帮主,真是威风呀,自从您领导我们沙河帮以来,吞并了沙河其他的帮派,独占沙河,兄弟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帮主威武!”
    “我们一辈子都要跟着帮主。”
    “……”
    沙河帮的一群帮众,死命的拍着刀疤脸帮主的马屁,不过他们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混黑道,就是要跟对老大,老大是狠人强人,他们这些小弟就有前途,而刀疤脸就是这样一个狠人,手段阴险,无恶不作,上位之后,短短一段时间,利用各种手段,干掉了沙河其他的帮派,统一了沙河的黑道。
    一家独大后,就对沙河的商铺提高了平安钱的标准,让沙河的小商人们有苦说不出。
    刀疤脸接过小弟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嘴,一昂脖子,得意道:“这才是开始呢,难道你们觉得本帮主我,会只屈居在小小一个沙河吗?”
    “帮主的意思是?”
    “哼,下一步我就带着你们越过沙河,杀到佛山去,那里可比沙河繁华太多了,油水十足呀。”
    “帮主英明!”
    “老板,怎么还不上菜上酒!”
    “来了,来了!”
    酒楼老板撇开其他客人,将酒菜优先供应了沙河帮人,其他客人也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不敢吱声。
    包厢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沙河帮人就开始闹腾起来。
    刀疤脸帮主吩咐道:“来,再给我一个鸡腿。”
    手下赶紧撕了一个大鸡腿,递给他,刀疤脸大口咬了一下,又觉得不入味,随口就吐掉,拿起桌上的一瓶洋酒,猛地灌了一口。
    手下人哈哈大笑中,唱了起来:“好的吃,不好的就不吃……”
    一直闹到深夜,这群人才醉醺醺的结伴离开了,留下一地狼藉,和欲哭无泪的酒楼老板。
    刀疤脸喝的有些多了,在几名同样醉醺醺的手下搀扶下,歪歪斜斜的向着总舵挪去,其他人则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他们虽然是混子,但都是本地人,自然不会都挤到总舵过夜。
    “喝,哈哈!再喝!”
    几人说着醉话,走过了一处阴暗的街角,突然,只听砰的一声!
    刀疤脸帮主猛地倒了下去,将架着他的两名手下也压倒了。
    砰!
    砰!
    砰!
    又是三声枪响,被吓出一声冷汗,清醒过来就准备逃跑的三个沙河帮众,也应声倒下,等到巡夜的人赶来时,只看到四人眉间都有一个血窟窿,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宝芝林。
    欧文一路潜行回来,摘掉假辫子和蒙面巾,收起黑色的夜行衣,瞥见黄飞鸿的屋子内,有两道身影交错重合在一起,微微一笑,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回练功服,又偷偷推开了十三姨的房间,熟门熟路的将腰间的手枪和铅弹袋放回了十三姨的行李箱,这才来到院子里,在月光下,练起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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