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点头,再问,“你明天要为王天佑开坛做法?”
    “正是。贫僧不管你与王家有什么恩怨,只但愿你能放下一切,回头是岸。”佛教是大明皇朝的国教,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大多笃信此教。而作为大明皇朝最具威望的法师之一,玄明具有十分超然的地位。他游走于上层社会与下层民众之间,四处弘扬佛法,自然知晓很多秘闻。少年与王家的关系,他心里清楚,却一直秘而不宣。
    但现在不同了,少年竟动用鬼魅手段在他的寺庙内害人,他就有责任将他驱逐。
    “我没想害王天佑,是他自己害了自己。你是个和尚,本该慈悲为怀,为什么要纵容一个坏人?”有姝很困惑。
    “佛曰众生平等,万物有灵。这世间本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在贫僧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能救则救。地藏菩萨投身地狱普渡一切罪苦众生,贫僧做得远不及也。”话落,玄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
    这原来是个圣父。有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用同情的目光朝他脚边流着血泪喊师父的小沙弥看去。
    “你既然要救王天佑,那便救吧。我还是那句话,我并未害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等你明日做完法事,我自会离开。”有姝略一点头,信步而去。
    因对方是三皇子的义弟,玄明法师也不打算多做为难,退开两步低声念佛。紧紧拽着他衣摆的小沙弥又喊了两声师父,见他无动于衷,也跟着消失了。
    有姝走出去没多远,就见两只小鬼从地底钻出来,遗憾道,“大人,我们跟丢了。不过您放心,下回他再来,我们保管撕了他。”
    “无事,我自己来撕。”有姝淡淡摆手。
    一人两鬼溜溜达达往西跨院走去,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小沙弥。小沙弥死时才三四岁,大约从小接受佛法熏陶的缘故,虽然生前曾饱受折磨,怨气却不重,只因舍不得师父和众位师兄才迟迟不肯离去。
    有姝不想收留他,远远冲他摆手,“你走开。”
    两只小鬼也龇牙咧嘴地威胁,“快走,不然吃了你!”
    小沙弥吓得瑟瑟发抖,却还不肯离去。有姝见他锲而不舍地跟着,便快跑了两步,小沙弥也迈着短腿疾奔;有姝停下,他也连忙停下;有姝蹲下,他也蹲下;有姝站起来,他依然跟着站起来,完全复制了对方的动作。
    这是吃定我了呀!有姝抿唇,无奈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与师父告个别,但他看不见我。”这是小沙弥唯一的心愿。从小被玄明法师养大的他,内心自是纯净剔透,连复仇的想法都没有。
    有姝能看见鬼,那是因为他精神力强悍,但如何让旁人也看见,却毫无头绪。倘若把自己的精神力借一点点出去,或许是可行的,但自己的精神力不能外放,还需依靠某种媒介。有姝垂眸看着掌心,低声道,“我试试吧,但不一定能成功。”
    “多谢施主!”小沙弥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鬼童的队伍又壮大了,有姝走在最前面,感觉自己像个带孩子的保姆。
    西跨院内,姬长夜正对着一桌素斋皱眉。他负手走到窗边,沉声问道,“有姝去哪儿了?”
    “回主子,他一直坐在东边那颗树上,看王家的热闹。”阿大似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这么晚还不回来,果然心野了。”姬长夜摇头,坐回桌边拿起碗筷,虽然语气中带着笑意,舌尖却仿佛尝到一点苦涩。十年来,这还是有姝第一次没陪伴他吃饭,原来一个人用餐的滋味竟如此难捱,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随意用了一些斋菜,姬长夜命人撤掉碗盘,坐在桌前沉思。窗外夕阳慢慢落入山坳,并同时带走世间光明,阿大放心不下,连忙去找有姝,阿二则走进屋内,掏出打火石点燃桌上的油灯。灯芯发出爆裂的劈啪声,这才唤醒姬长夜神智。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戌时三刻。”阿二低声回复。
    “有姝还未回来?”
    “没见人影。头一次出门游玩,自然新鲜感十足,日后会收心的。”阿二宽慰道。
    姬长夜先是点头,片刻后又苦笑摇头,“只怕玩着玩着,心就收不回来了。”一去不返?果真是一去不返了!思及此,他莫名恼怒,冷笑道,“去,把隔壁的房间打扫干净,等野小子回来,就叫他日后一个人睡。”
    心知主子在赌气,阿二忍笑道,“好的,属下这便去收拾。”
    有姝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偷了某个花和尚藏起来的烤鸡和烧酒,吃得肚子溜圆才打着饱嗝往回走,行至院中便见主子房门紧闭,灯火俱灭,已睡下了。他快走两步去推门,却被阿二拦住。阿大也从外面回来,见了他就一通埋怨,“跑哪儿去了,叫我好找。”
    “跑去偷吃了。”有姝格外坦白,叫阿大、阿二哭笑不得。
    “主子说了,日后你得一个人睡,别整天粘着他,又不是没长大。”阿二戳了戳少年光溜溜的脑门。
    有姝刚得了龙气,又好生教训了讨债鬼,心情正前所未有的明媚,闻听此言并不像往日那般哭闹耍赖,而是乖巧的点头,“好,我一个人睡。”待龙气快消散时再去偷吸一口便可,十五岁的少年还天天跟人挤一床的确有点奇怪。
    他干脆利落的态度叫阿大、阿二很是吃惊,等人推门进去又落了锁才堪堪回神,心道果然长大了。
    姬长夜并未就寝,而是站在漆黑的屋内向外看,听见几人的对话,眸色飞快暗了暗。
    许久之后,阿二轻手轻脚入门,笑道,“回主子,有姝既不吵也不闹,乖巧得紧,这会儿大约已经睡熟了。日后咱们去了荆州,总算不用日日替他挂心。”
    姬长夜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心中却并无松快之意,反倒更为沉重。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无法拽紧却又更无法放手,有姝越是乖顺地循着他的计划走,他就越是不安。
    第25章 四十千
    耳边少了有姝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姬长夜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都没睡着,第二日起床,眼下乌青一片。有姝独占一张大床,手脚想怎么伸展就怎么伸展,自然睡得很香甜,白皙的皮肤泛出健康的红晕,看上去神采奕奕。
    “昨晚睡得好吗?”姬长夜状似不经意地问。
    “睡得很好,床很大,可以到处打滚。”有姝一面点头一面往嘴里塞香菇饺子。
    姬长夜“嗯”了一声,本就有些阴沉的面色越发显得难看,试探道,“既然睡得好,今后都得一个人睡,能习惯吗?”
    有姝顿时犹豫了,讷讷道,“一时新鲜没觉着如何,过几天新鲜感消退了,我肯定会不习惯。我能不能隔三差五回来陪陪主子?”等这口龙气消散,主子却不让他爬床,那该如何是好?所以话不能说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姬长夜阴沉的面色略微舒缓,拧紧的眉头也松开些许,唇角上翘露出点笑模样,“我还当你玩野了,早将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会忘了主子。”有姝咽下口中的食物,认真点头。救命之恩自然没齿难忘。
    姬长夜这才满意,用筷子敲了敲他额头,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好了,快吃饭吧。”淤积了整整一晚的窒闷感终于尽数消散,他频频给少年夹菜,自己也多喝了两碗粥。
    早膳刚用完,院外便传来锣鼓声,并伴有嘈杂的喧哗,仿佛菩提寺内一下涌入许多人。姬长夜正捏着帕子替有姝擦嘴,闻听动静略一皱眉,吩咐道,“可是玄明大师在做法事?阿大、阿二,出去看看。”
    二人领命而去,片刻后带来确切消息,“回主子,确是东院那边在做法事,王象乾和王老太爷来了,萧贵妃母家、太子府、卫国公府、林府、方府……均遣了人来旁观。”
    有姝眼睛亮了亮,偷偷拉扯主子衣摆,无声表达自己想去看戏的心愿。三只小鬼站在院外冲他招手,表情也很急迫。
    一旦与少年待在一起,姬长夜自然而然就把疏远对方的念头忘到脑后。连续照顾一个人十年,这份感情早已成为他的一部分,哪怕心里想得再通透,临到决绝放手时依然会舍不得。只是现在的他还未曾感受到那种将自己的一部分强行分离的切肤之痛罢了。
    他习惯性地握住少年手腕,笑道,“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跨出院门,看见敲着木鱼来往穿行的僧人,又摇头喟叹,“王天佑那人不值得救,玄明大师定然会后悔。”
    有姝摇了摇他手臂,问道,“主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也料想玄明法师会后悔,而且是极其后悔。
    “佛曰不可说。”姬长夜将食指抵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上,笑容诡秘。
    有姝撅了撅嘴,看上去像是在亲吻这根手指。姬长夜立刻将指尖收回,拢在袖中反复揉搓,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皮肤上那团看不见的火焰搓灭。
    两人来到大雄宝殿,就见王天佑身穿袈裟盘坐在一盏紫铜莲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写满殷红的梵文。他仿佛有些不安,正扭着屁股动来动去,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所有被他看过的人,都觉得仿佛有一只粘腻冰冷的毒蛇在身上游走,汗毛纷纷竖了起来。
    “果真是中邪了吧?王公子平日可不是这样的。”不知谁嘀咕一句,立刻引来许多附和。
    王家人闻听此言甚是满意。连玄明法师都说他家天佑是中了邪,之前轻薄安华郡主的行为便能一笔带过,女儿的婚事也保住了。
    太子府的属官原本有些不信,定定看了半晌后也露出骇色,心道这模样十成十是中邪了,安华郡主那里也得请和尚念几天经文才好,追究事主的心反而淡了。
    玄明法师与众位僧人围绕莲台而坐,面前俱摆放着一个木鱼。日头高升,阳光普照,法坛中央的王天佑渐渐安静下来,玄明法师这才睁开双眼,一面敲击木鱼一面吟诵经文。
    第一段经文过后,其余僧人也慢慢加入,袅袅梵音在寺庙上空回荡,令人耳目一清,心生肃然。前来旁观的各路人马赶紧找了个空地跪下,要么闭目祈祷,要么念念有词,一心以为在浩瀚佛法地普照下,王天佑定然能恢复神智。
    但所有人都想错了,王天佑非但没找回神智,反倒被连绵不绝的梵音弄得情绪暴躁。他开始频频挪动,盘起的双脚抻直,吊在莲台边缘,双手用力擦拭皮肤上的梵文,一副极其不耐的样子。
    有姝与主子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旁观,三只小鬼惧怕姬长夜,只得远远站着。
    “佛法已经渡化不了他了。”姬长夜摇头冷笑,复又看向身边的少年,语气中满是温柔与自豪,“还是我家的有姝最乖巧。王家人日后必然悔之莫及。”
    “我不稀罕他们的悔意,我有主子就够了。”有姝适时拍个马屁。
    若非场合不对,姬长夜当真会笑出声来。这样甜蜜的话语,他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一时间竟觉得回味无穷。
    两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法坛上却发生了变故。只见王天佑眼睛越来越红,脸色越来越黑,抹掉身上的梵文后站起来,又是跳脚又是怒骂,“放开我,狗娘养的,你们竟敢把我锁住!爹,砍了这帮秃驴,统统砍了!”
    原来,为了防止他在法事中入魔,玄明让人在他脚踝上系了两根铁链,与莲台底座绑在一起。他现在只能在方寸之间挪动,像只负伤的困兽。
    王象乾被儿子狂妄的话语弄得十分尴尬,频频作揖向众人告罪,而和尚们却无动于衷,依然诵经不停。
    “这鬼怪真是厉害,竟连《降魔经》都压不住!”不知谁喟叹一声。
    “是啊是啊,二十年前我曾亲眼见过玄明大师为长公主驱邪,听说那还是只鬼王,却也没有附在王公子身上这只厉害。当时经文才念了一刻钟,鬼王就化为青烟消散了。”有人低声附和。
    “你说他究竟怎么把这只鬼物招来的?”
    “谁知道呢。我只怕连玄明大师都对付不了他,反倒连累了我们。”
    这样一说,众人纷纷胆怯,四处望了望,想找个空位溜出去。恰在此时,玄明法师睁开双眼,行至莲台旁,将紫金法杖抵在王天佑额头,轻轻吟诵咒语。这柄法杖乃镇寺之宝,可诛灭世间一切妖魔鬼怪,它的拥有者,无一不是得道高僧。然而列数往事,却从未有人在驱邪时动用过它,盖因它威能太大,有伤天和。
    故此,民间才传出这样的流言——在紫金法杖面前,连阎王也要让道。
    但眼下,被法杖抵住的王天佑非但没骇得瑟瑟发抖,恢复神智,反倒更为暴躁。他一把推开玄明法师,高声叫骂,“老秃驴,快给老子滚开。你喜欢念经是吧?行,换小沙弥上来给老子念,越年幼越娇嫩越好。他们念经老子最喜欢,十天八天也听不腻。对了,老子最喜欢的小沙弥在哪儿?快把他找来,长富,长富,去把他抱过来,他就在我床底下,用冰块镇着呢。”
    长富是王天佑的小厮,这会儿也混在人群中,听见这话吓得瘫软在地,哭喊道,“少爷您魔障了,哪里有什么小沙弥。”
    围观众人只当王天佑被摄了心神胡言乱语,玄明法师和众位僧人却齐齐停下诵经,用惊骇而又不可置信的目光朝他看去。
    “你方才说小沙弥,什么小沙弥?”玄明法师的声音微微发颤。围坐在法坛四周的弟子们也接二连三站起来,神情可怖。
    隐在人后的姬长夜摇头长叹,“大师昨日托我寻找他失踪的徒儿,却原来已遭了毒手。”他面上悲天悯人,实则在玄明开口的一瞬间就已猜到小沙弥结局如何,而罪魁祸首又是哪个,却为了彻底扳倒王象乾,一直秘而不宣。为了保证有姝的安全,也为了打破各方平衡,他一直派人盯着王家,自然知道王家人的秉性与一举一动。目下,事情爆发的经过与他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但效果却更佳。
    有姝也是个知道内情的,忍不住回头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飘到玄明法师身边,连连叫着师父,边叫边流下两行血泪。但在场众人除了少年,谁也看不见这凄惨的一幕。
    玄明法师还在质问王天佑,却换来对方无情的嘲讽,“小沙弥就是你的乖徒儿妙尘啊,我来的第一天就把他的滋味尝遍了。不愧为玄明大师的关门弟子,果然养得细皮嫩肉,吃进嘴里还有一股檀香与奶香混合的甜味儿呢,哈哈哈哈……”
    王天佑高举双臂猖狂大笑,王家人却面如死灰。王象乾略一摆手,便有几名侍卫挤开人群朝东跨院溜去,想先行查看一番。好在玄明法师及早回神,厉声呵斥,“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许动!尤其是王大人一家!”他双目冒火,脸色铁青,可见已濒临失控的边缘。
    很快便有数十名武僧将王家人团团围住,又有几名僧人疾步朝后院跑。
    场上除了王天佑刺耳的狂笑,再无半点声响。菩提寺的僧人慢慢站在一处,逼视王家众人,剑拔弩张的局面一触即发。姬长夜却很是悠然,将少年拉入怀中抱牢,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脊背。
    第26章 四十千
    妙尘乃玄明法师的关门弟子,由于体弱,还在襁褓中时就被家人抛弃。外出云游的玄明法师闻听啼哭声将他从路边的草丛里捡起,从此带在身边抚养,还想尽办法为他医治身体,名为师徒,感情却犹胜父子。菩提寺内的僧人也十分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连续失踪三四天,大家自是心忧如焚,没日没夜的在山中搜寻,生怕他贪玩被野兽叼走。玄明法师更舍下脸面向前来礼佛的贵人求助,以期早日把小徒儿找回来。哪料到小徒儿并非走丢,而是遭了毒手。
    看见被一名武僧抱到跟前的冰冷躯体,玄明法师脑子一片空白,旁观众人也都吓傻了眼。孩童赤裸而青紫的身体遍布各种掐痕、勒痕、刀伤、鞭伤,甚至于牙印,脖颈处更是被咬穿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其惨状令人不敢直视,而且不难想象他生前曾遭受过怎样残酷的对待。
    玄明只看了一眼就摇摇晃晃似要晕倒。
    抱着尸体的武僧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显然已恨到极致,哽咽道,“回师父,小师弟的确躺在王公子床下,用石灰和冰块镇着,看样子,看样子已经死去三四天了。”
    玄明法师终于站立不住,将法杖用力杵在地上以支撑身体,然后伸手去抱小徒弟,苍白干枯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是在叫“妙尘”,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悲伤到极致的低鸣。
    “师父,我在这儿,妙尘在这儿,您别伤心,您别哭……”已变成鬼魂的小沙弥一下一下拉扯师父衣摆,却屡屡握到一团空气。人鬼殊途,他与玄明法师再无见面的可能。
    无法之下,他只得眼泪汪汪的朝人群外的少年看去。
    有姝心中隐有触动,想上前却被主子抱得更牢。
    如今,众人已纷纷回神,女眷们尖叫逃走,男客们心生退意,偏玄明法师动了真怒,挥手让武僧将法坛围住,不让任何人离开,且对王家人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会大打出手。这种时候,唯一没被牵连的姬长夜自然不会让少年跑去凑热闹。
    王象乾万万没料到情况会急转直下,但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很快就平复心绪,辩解道,“仅凭一具尸体,如何能够证明此事是我儿所为,更何况我儿被妖邪迷惑,同样深受其害。寺内人多手杂,指不定是谁栽赃嫁祸,还请大师明察,在下也会告知官府,让他们找出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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