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方盈所乘的马车便行至和硕长公主府门前。
    车夫轻轻撩开帘子,方盈被侍婢扶着下了马车。
    和硕长公主府的守门人见是方盈连忙将门打开,迎着一行人进了府,并禀告了长公主。
    彼时,长公主正在用午膳,听说方盈入宫后回了府便对苑若道:“你亲自去迎一迎,再请盈夫人进来与本宫一同用膳吧。”
    苑若于是步出殿外将方盈接了进来。
    方盈进了殿,向长公主行了大礼,说道:“给额娘请安。”
    长公主道:“免了。一早就入了宫,此刻想必还未用膳,坐下罢。”
    方盈于是落了座。
    长公主道:“这样急匆匆地回来,可是宫里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方盈道:“额娘明察秋毫。今日进宫拜见皇后娘娘之后,宁嫔娘娘邀我去她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长公主道:“宁嫔?都说了些什么?”
    方盈道:“大多都是一些客套话。先是说她阿玛与我阿玛同朝为官,乃是旧识,日后想要多多来往,还要认作姐妹,后来又说她不得圣宠,宫中寂寞。”
    长公主道:“皇上这两年没有选秀,宁嫔是作为功臣亲族之女进宫受封的,宫里属她最新鲜。虽然说不上多得宠,可也不能说不得宠,更何况,彤妃有孕之后她颇得了些圣宠,此事人尽皆知,她这样扮可怜意欲何为?”
    方盈道:“我也不解,出宫之后心中不安,因此特来向额娘禀报。”
    长公主道:“本宫知道了。你今日辛苦了,多吃一些。”
    方盈道:“谢额娘。”
    片刻之后,长公主问道:“温宪这些天对你如何?”
    方盈道:“平日回府之后也算是常来我房里问候几句,却仍是一直不见留宿。”
    长公主道:“那你可知他都留宿在了清欢房里,还是青芜房里?”
    方盈道:“媳妇儿不甚在意,只要不是在我房里,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长公主道:“你别灰心,温宪是个温吞绵软的性子,最耐磨,却又最受不了别人待他好。你只要一直用心在他身上,总有一日他会被你打动。”
    方盈道:“对于此事,媳妇儿已然看淡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闲来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也就罢了。”
    说完停杯投箸,起身行了个礼道:“额娘,媳妇儿有件节礼想献给额娘,还望额娘不嫌粗陋。”
    长公主道:“坐着说吧,膳还没用完呢。”
    方盈向侍婢使了个眼色,她贴身的侍婢去马车上将那十方自在的绣品拿了过来。
    方盈亲手呈给长公主过目。
    长公主道:“绣得真不错,看来是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在这上面。意头也是极好的。苑若,你来看看。”
    苑若凑近一看,附和着道:“盈夫人不愧是名门闺秀,什么都做得有模有样。”
    长公主将绣品递给苑若道:“替本宫挂在寝殿里吧。”
    说罢又对方盈道:“难为你一片孝心。”
    方盈道:“额娘身份尊贵,眼界又高,媳妇儿针线粗陋,生怕入不了额娘的法眼。”
    长公主道:“若论绣工,宫中再好的绣娘本宫也见过了。难得的是你的心意。好孩子,坐下来再多吃一点。”
    方盈道:“谢额娘。”
    用过午膳,方盈便回了温宪的府邸。
    午后,钟粹宫中。
    祥贵妃手抱一个暖炉,倚在榻上。
    宁嫔说道:“一切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好了。”
    祥贵妃道:“好啊,宁嫔,此番有劳你了。”
    宁嫔道:“能为祥贵妃娘娘出几分力是臣妾的荣幸。”
    祥贵妃道:“今后每逢命妇入宫朝贺,你都拉拢她到你宫中坐坐,闲聊几句,日后有大用处。”
    宁嫔道:“臣妾遵命。”
    祥贵妃道:“你近日恩宠不断,可有身孕了?”
    宁嫔道:“臣妾没有祥贵妃娘娘那样好的福气,至今未曾有孕。”
    祥贵妃道:“彤妃得宠了那么久还不是刚刚才生下了公主?你刚入宫不久,不必着急,只要留住皇上在你宫里,早晚都会有孕。”
    宁嫔道:“承祥贵妃娘娘吉言。臣妾不求向祥贵妃娘娘这样福泽深厚,但愿能像彤妃娘娘那样得个公主,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祥贵妃道:“没有人不想有儿女绕膝,老来有靠。你年轻,家世日盛又得恩宠,日后必定不会错。可是那姚方盈就不同了。本宫早已打探清楚。她在温府是最不受宠的一个,若不是因为皇上赐婚、家世显赫、又有诰命在身,恐怕早被长公主和温大人抛在脑后了。这样的人最合适被咱们利用。”
    宁嫔道:“据说长公主府里向来是铁板一块,从来不曾走漏任何风声。祥贵妃娘娘竟然可以打探出消息,真是让臣妾佩服。”
    祥贵妃道:“长公主道行深,本宫避之唯恐不及。可是自从温大人辟府另居,那温府就不再是铁板一块了。静贵妃的妹妹论心术论智谋都与静贵妃差得远,本宫如今想打探些消息,一点也不难。”
    宁嫔道:“贵妃娘娘冰雪聪明,臣妾拜服。”
    祥贵妃道:“只要你尽心尽力为太后及本宫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宁嫔道:“臣妾对太后和祥贵妃娘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祥贵妃冷眼看着她,轻蔑一笑,说道:“你的忠心本宫知道,太后娘娘自然也知道。今日着实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宁嫔道:“自从彤妃的绿头牌重新挂了起来,臣妾的恩宠就少了好多,回去也是独自垂泪。”
    祥贵妃道:“彤妃先是傍着孝慎皇后,而后又投靠如今的皇后与静贵妃,真是可恶!”
    宁嫔道:“她的确美貌,若是论争宠,臣妾真是争不过她。”
    祥贵妃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回身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漆盒,一手从漆盒下方托住,一手轻轻抚着盒盖上的海棠花图案,说道:“这是本宫的宝物,可如今留着用处也不大,便赏给了你罢!只要混在香料里点燃一点儿,保管皇上在你的毓庆宫流连忘返。”
    宁嫔道:“此等宝物,臣妾受不起。”
    祥贵妃道:“你收着罢!替本宫分掉彤妃的恩宠,出一口气!”
    说罢将漆盒递给了宁嫔。
    宁嫔起身跪下,双手高高伸过头顶,郑重接了过来。
    祥贵妃道:“本宫可以说是这宫里最年长的妃嫔了,你却是最年轻的。皇上春秋鼎盛,早已不再宠爱年老色衰的本宫,所以本宫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
    宁嫔道:“臣妾必不辜负祥贵妃娘娘的重托。”
    祥贵妃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正是青春年华,应当珍惜机会,切莫到了本宫的年纪再来后悔。行了,本宫也乏了,你回去吧。”
    宁嫔怀抱着漆盒,说道:“娘娘安歇,臣妾告退。”
    祥贵妃摆了摆手,权当是送别。
    宁嫔于是步出钟粹宫,回自己的毓庆宫去了。
    祥贵妃看着她远去,心中空空荡荡,不是滋味。
    她将自己最后压箱底的伎俩都给了宁嫔。
    那物件儿曾经换来了她如今的一双儿女,可如今她除了这一双儿女,再也无可依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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