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总喜欢将极其牛逼的话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
    齐玄策早已习惯,也无比相信。但是这一次,星空巨兽带给他的绝望实在太深刻。
    “老头……我亲眼看见一颗星球被人当成口香糖给嚼碎了……”
    齐玄策语气低沉,那恐怖一幕,也许会永远镌刻在他心间。
    老头子晃荡在马背上,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忽然不屑笑道:“你是不是没看过电影?”
    齐玄策愕然抬起头,心说这叫什么话。
    “咱家是穷了点,可小时候电影院你也没少偷偷摸摸去啊……”
    齐玄策没听明白,急道:“不是,您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蓦地啐了口,道:“什么意思,回到家滚去电影院,把灾难片统统看一遍,妈的,都是编的不知道吗?!”
    这回齐玄策听明白了,自家老头子的意思是——星空巨兽那一幕是假的,是如同灾难电影里的场景一样,是根本不存在的!
    齐玄策有些迷糊,老头子竟然直接否定了地狱塔中的图景?
    旋即,一个更大的疑团在他心中诞生,既然地狱塔都是假的,老头子为什么让他寻找鬼怒川,就为了叙叙旧?
    关键是,也没见二人怎么叙旧啊……
    齐玄策知道这里头一定有“阴谋”,而且还是个“大阴谋”,但是,老头子显然不愿过多的讨论。
    老头子是一定不会害自己的,这一点齐玄策无比确信,那么,反过来推理,老头子的隐瞒就一定是对自己有理的。
    善意的谎言?
    齐玄策有些无语,心说这种狗血言情剧情也会发生在他们爷俩之间吗。
    “徒弟啊,绝望后便是希望,牢记这一点,你就能像师父我一样潇洒帅气了,别愁眉苦脸的像个小孩子,前路漫漫,一切都还早着呢……”
    俊马漫行在辽阔草原,老头子这番言语仿佛是不经意,又仿佛是大有深意。
    齐玄策模糊明白这是让自己向前看,不必多想的意思,可那样的绝望又怎能不去想?除非……
    等等!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齐玄策心头升起,这念头是那么的惊骇,仅仅是想象,就快要是他战栗起来。
    除非——
    老头子有办法对付那个星空巨兽?!
    不,不可能!
    那长达不知几万万里的巨兽根本非人力所能匹敌!
    那是可以轻易毁去一颗星球的力量——即便将人类世界所有的核武器全部爆发,也不过是犁去地球表面一层浅浅的地表,星空巨兽的力量有多强大便可想而知了……
    齐玄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心说自己一定是疯了,这样的想法都敢冒出来。
    可是,老头究竟有多厉害呢?
    这是一个困扰了齐玄策许久的终极问题,身为徒弟,竟然不知道自己师父多厉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也就是这一刻,齐玄策忽然发现自己对老头知之甚少,严格来说,根本可以算一无所知。
    从齐玄策记事起,
    老头子就是这幅萎靡不振的邋遢模样,瘦小身材,一口缺门黄牙,干树皮般的老脸,小眼睛常常眯着,整天叫嚷着快死了快死了,黄土埋到脖颈了,偏偏又比谁都活的欢实。
    还有血兽,如果说秘境领域是湿婆圣地的立身之本,那么血兽就是平匠巷成为圣地之一的最大倚仗。
    可齐玄策从来没见过老头子的血兽,一次都没有!
    寥寥几次目睹老头子出手,他老人家也是拳头脚踢毫无章法可言,比街头斗殴高不到哪里去。
    自家老头子就是一个谜啊!
    齐玄策坐在马背上,望着前面摇摇摆摆的师父,心里忽然想起一个大胆念头。
    要不要突袭一下老头,看看他的血兽究竟是什么?
    这个大胆妄为的念头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永远是人类进步的第一推动力。
    当然,齐玄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好奇害死猫的定律。
    嗯……该用什么突袭呢?平匠巷之花?花开富贵?不行不行,这是老头子独创的招数,他太熟悉了……
    可直接用血兽是不是又太狠了,这老胳膊老腿的,万一真招架不住伤到他老人家,那可就罪过罪过了……
    要不往头上直接来一拳?
    齐玄策看着前方老头晃晃悠悠的脑袋瓜,稀疏的花白头发在风中凌乱,像个乱糟糟的破败鸟窝。
    貌似拳头也有点重了,可敲个板栗又太轻,整不好反过来还要被揍一顿狠的……
    为难为难,齐玄策正思量的咧嘴呲牙,不想前头的老头忽然转过身,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臭小子,敢以下犯上欺辱师长,屁股不疼了是不是?”
    齐玄策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巴,喃喃道:“卧槽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老头子潇洒一回头,嘿嘿道:“老子把你从穿开裆裤拉扯大,你这臭小子有什么歪心思能瞒过我!”
    齐玄策这回算是彻底没了想头,耷拉着脑袋,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儿子为什么辩不过老子?因为老子一言不合就可以揍儿子,儿子还不能还手,皆因双方地位天生就不对等!”
    老头子于他而言不是老子胜似老子,区区吃瘪,自然在所难免。
    罢罢罢!!!
    齐玄策狠磕一下马腹,纯毛骏马撒开四蹄猛地蹿了出去,泼喇喇地将悠哉悠哉的老头甩在身后。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地球几十亿人类,犯不着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发愁,因为愁也无用。
    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不如索性纵情草原,在蓝天白云雪山青草之间,做一个欢快的小傻蛋儿,杀杀恶魔,抓抓亚种,得过且过,安逸自在。
    无奈乐观的齐玄策纵马在野地里撒着欢儿,远远落在后面的老头子则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碧空如洗的蓝天。
    “星空巨兽……”
    “呵……”
    “名字起的倒是贴切。”
    老头子嘟囔着,干枯的面容看不出太多喜怒哀乐,仅有一丝淡淡的怀念。
    仿佛是感叹昔日,
    又像是追寻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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