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超级水源,我们愿意全力协助你,消灭外来力量。”那声音说。
    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跟我交谈,其余七条影子,只是尾随其后。
    “怎么合作?”我问。
    八条人影起身,一直走到我身边,无声地散开,把我围在中央。
    “既然你已经答应合作,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一同追随‘超级领袖’——”那声音说。
    我微微皱眉,却没有出声打断他。
    “这一战以后,无论谁活下来,都得全力保护永久水源,等待‘超级领袖’到达。”那声音又说。
    我点点头,这一目标与保护敦煌、保护莫高窟没有偏差,我完全同意。
    “谁有不同意见,此时可以退出。”他又说。
    另外七条人影缓缓摇头,没有一个人选择临阵脱逃。
    “好了,我们——”
    他只说了几个字,轰隆一声,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撞透了地板,突然出现在我们正前方的二十步之外。
    那是一个“人”,但是只有一个“人”的形状,浑身都被蛊虫爬满,看不出五官面目。
    凭直觉,我判断对方就是左丰收,那个阴魂不散的黄花会弃将。
    “我来了,龙飞,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我是敦煌的主人,我无处不在,只要是有空气,我就能长生不死,跟我的蛊虫一起,所向披靡——炼蛊师之矛,无坚不摧……”那“人”狂笑起来。
    蛊虫在他脸上来回游走,盖住了眼耳鼻口,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他在说话还是蛊虫在发声。
    我现在只知道,左丰收就是“炼蛊师之矛”,其身体、元神早就与蛊虫融为一体,人即虫,虫即人,所以“炼蛊师之矛”才能激发出无坚不摧的力量。
    正派中人常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勉,而任何一个行业,比如左丰收所钻研的炼蛊师这一行,也都遵循同样的真理。
    当一个人全情投入于某一事业,其获得的回报、取得的成就也就远远高于其他人。
    大魔手虽然也是蛊苗高手,但现在看来,已经无法跟左丰收相提并论。
    唯一遗憾的是,此刻的左丰收已经由“虫”入魔,无法回头。即使到达了炼蛊师的终极境界,也不可能重新找回“左丰收”这个身份了。
    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悲哀,也是选择了“炼蛊师”作为终身职业的必然结果。
    “向下,跟着我们向下。”那声音说。
    八恶人对于基地相当熟悉,而其智商也足够筹划出对付蛊虫的最佳方案。所以,我此刻愿意听他们指挥。
    八条影子向右去,迅速钻入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狭仄甬道。
    这是最佳应对策略之一,左丰收满身蛊虫,体型庞大,根本无法顺利通过这甬道。
    甬道共有四个转折,长度约为一百五十步。
    在我身后,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看来左丰收正在全力追击。
    “去军火库,用毒气弹消灭蛊虫。”我在高速奔跑中,向那声音提议。
    左丰收将所有蛊虫集合起来,正好给了我们将其一举消灭的机会。这种情况下,我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消灭蛊虫,不能让左丰收活着离开基地。
    事实上,控制罗盘村的左丰收早就死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蛊虫的幽灵,也就是炼蛊师之矛的真核。
    “不行,不能用毒气弹。”那声音拒绝。
    “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我大声问。
    “基地最底,真空室。”那声音回答。
    甬道尽头是一扇黑沉沉的铁门,上面用黄色油漆喷涂着醒目的“禁入”标志。
    “从那里下去,快!”那声音吩咐。
    铁门右侧有密码门禁系统,八条影子一闪,那门禁的绿色指示灯就亮起来,铁门立刻向外敞开。
    门内五步,是一架仅供一人乘坐的铁笼式简易逃生电梯。
    “不要担心,很安全。”那声音说。
    我踏进电梯,刚要开口,电梯突然高速下沉,转瞬已在无尽黑暗之中。
    “是逃生舱,不是电梯。”我立刻明白了。
    逃生舱的最大用途不在于上下,只在于从危险地带转运到安全地带,中间没有出口,只有起点与终点。
    这种结构建成后,也许直到建筑物废弃都不会用到一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能用一次,它的使命就完成了。
    我用脉搏跳动计时,大概在下沉了四分钟之后,电梯开始减速。又过了半分钟,电梯猛地一震,终于停下来。
    在电梯下降过程中,我始终站着,身体呈“大”字形,双手紧攥栏杆,双腿的膝盖、脚尖死死抵住电梯的左右立柱,浑身绷紧,如同一张已经拉开的强弓。
    这种姿势能够最大程度地抵消电梯急速下坠、突然停止带来的惯性冲击力,是最佳的自救方式。
    我希望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足够的清醒,既听从八恶人的安排,又保持自救的能力。
    哗的一声,一扇门在我面前敞开,一缕黯淡的白光投射进来,照亮了这架仅有钢板、铁栅组成的史上最简陋的“逃生舱”。
    “走吧,在前面,就能消灭敌人。”那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影子是不占据空间的,我刚刚过度沉溺于个人思考,浑然不觉他们的存在。
    离开电梯,我进入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地下大厅,至少有二十步长、十五步宽、四米多高,如同一个小型的室内篮球场。
    除了入口,大厅的另外三面各有两扇铁门,全都是一扇绿色、一扇红色。
    按照全球通用的颜色标志定义,绿色代表通道、生路,而红色却是阻断、死路。
    我停下来,深深地喘息,清除掉因高速下坠带来的全身肌肉紧绷感。
    这里的地面、墙面、屋顶全都包裹着黑色橡胶,我脚下传来的感觉厚重而柔韧,而且极富弹性,由此可知,橡胶层至少有半米以上。
    距我最近的一扇有红色铁门上喷涂着黄色的警告标志,下面的文字内容为“真空禁入”。
    “这里是气压实验室?”我的心猛地一沉。
    “对。”那声音直言不讳地承认。
    另外两扇铁门上,分别有“高压禁入”和“毒气禁入”的标识,令人触目惊心。
    透过“黑太阳731”部队的解禁秘档可知,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即开始了化学武器的研究,其延伸领域,就是眼前这种“空气实验室”。
    “明治维新”给日本的政治、军事、航海、工业、科研插上了腾飞之翼,早在中日甲午海战开始前,日本便有了最原始的毒气弹。
    说起来,这段历史十分诡异,因为就连日本的史官都无法解释“明治维新”是如何兴起的。
    仿佛一夜之间,日本就由藩镇混战、大名割据的军阀乱世变成了天皇执政、万众一心的盛世,很多领先技术也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数年之内就在亚洲遥遥领先。
    如果日本没有这种睥睨群雄的实力,轴心国的另外两国又怎么可能远渡重洋,与其联盟?
    日本正史的记载十分简略,将日本腾飞的一切功劳都归于“明治维新”,甚至还将“欧美商船通航”列为振兴的主要因素之一。
    那么,比较同一时期的中国大陆,清朝由昌盛突然堕落,也是因为“欧美商船通航”这一主因。同时,商船抵达,才引发了鸦片战争,直接导致了八国联军入侵,砸开了中国闭关锁国的城门。
    时代相同、地理位置近似、国际形势相差无几,却造成了中日两国迥然不同的国运。
    起初,各国史学家也相信了日本正史上的记载,认为“明治维新”成就了新日本,并发出“改革救国、守旧误国”的大声疾呼。
    到了后来,也就是冷战后期,中国的历史学家首先提出了“日本即强秦”的新观点。
    “强秦崛起”是一个历史的伪命题,因为任何考据都无法说明秦国是如何崛起的。
    彼时,“齐、楚、燕、韩、赵、魏、秦”并称“战国七雄”,国力不相上下,除了边境鏖战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展开“和亲、联盟”等等政治手段,以保持彼此制衡、相安无事的局面。
    唐朝诗人杜牧的《阿房宫赋》开篇曾如此说:“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以上十二个字,已经将秦始皇嬴政统一六国的过程做了最精确的概括。
    在史学家看来,“毕、一、兀、出”四个字,正是对“强秦崛起”那段历史的一种微妙影射。尤其是“兀”字,极言其崛起之“突兀、突然”。
    试着举一个微末例子就能证明这种“兀”究竟有多诡异——中国山西、陕西、浙江等地发掘的秦墓、楚墓、西汉墓中,多有陪葬宝剑,剑上铭文显示,只要是来自秦国的宝剑,全都历两千年而不朽、不锈,仍旧削铁如泥、寒气逼人。
    春秋战国时代,冶炼技术相对落后,铁匠无法获得足够硬度的好铁,自然也就无法锻造好剑。
    那么,秦国是从哪里找到的好铁?又是通过什么技术锻造出杀人如麻的好剑?这些问题,正史上从未提及,野史上则归功于地外生命,全都无法令人信服。
    “强秦崛起”和“日本崛起”有很多相同之处,而更加巧合的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派徐福带领五百童男童女赴东海寻找不死神药,其目的地正是东瀛扶桑岛。
    在史学家创造出的历史、当今、时间、空间四维模型中,更加明显地将这两大历史事件联系起来。私底下,历史学界有一个很武断的说法——“日本即强秦后代,日本破解了强秦崛起的密码,所以才会在半个世纪中横扫亚洲,与公元前220年左右强秦横扫六国一模一样。”
    百年河东,百年河西。
    天下兴亡,倏忽一梦。
    强秦与日寇,一先一后在亚洲大地上谱写了两曲“强梁者死、柔弱者生”的历史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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