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与姒景陈对视着,显然姒景陈身边的陈山君更加危险,但李长安九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姒景陈身上,警惕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反应。
    良久,他才说:“我隐藏面目有理由,要走也自有理由,你却没理由拦我,护卫一职恕在下无法胜任,还请南宁王高抬贵脚。”
    姒景陈道:“不妨说说你的理由,若足够充分,孤或许可以放你离去。”
    李长安道:“你口中的或许可以,多半跟不可以没太大区别。”
    姒景陈没想李长安会如此作答,负手摇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李长安握在刀柄上的五根手指微微一紧。
    转头看了陈山君一眼,他放弃了强行离开的想法。
    “我不愿卷进你们的纠纷。”
    姒景陈微笑道:“白日里不过来了一群流民罢了,在关内有何人敢与孤生起纠纷?”
    李长安摇头道:“若真只是一群流民,如何能一口咬定一直待在马车中未曾露面的你是南宁王。”
    顿了顿,他冷笑道:“先抚慰人心,后诛首恶,原本或杀或放都有可以被人诟病之处,你却处理得无懈可击,让我感到很佩服也很危险,所以这护卫我还是不当的好。”
    姒景陈道:“只因如此?”
    “还有。”李长安摇了摇头,“你的四个贴身侍从一直十分紧张,我曾在山中捕猎,知道一个人若保持随时便可暴起杀人的紧张状态十分疲惫,若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便会放松下来,但你的侍从始终没有放松,所以这些流民不会是真正的危险所在,真正的危险应该还在后面。”
    姒景陈这时才认真将李长安打量了一遍。
    这个黑衣武者脸上有易容痕迹,看不出年纪,但从声线与骨架判断,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个少年,但却拥有着常人身上难以见到的冷静与理智。
    姒景陈道:“天色已晚,你回客栈吧。”
    李长安沉吟,“你还是不愿放我走?”
    姒景陈不答,转开话题道:“你体内有真元波动,是道武双修?”
    李长安点了点头。
    姒景陈道:“你且一路随到昆南城,作为补偿,孤会给你一门可以让练血境武者使用真元的秘法。”
    李长安闻言并未惊喜,反而皱眉,但也并未做无谓的抗拒,道了一声:“好”,便返身朝客栈走去。
    姒景陈在他身后道:“现在你不怕危险了?”
    “怕。”李长安叹了一声,“本来我只是猜测,但现在你拉拢我,显然是局促到连一个练脏境的武者都能成为筹码的地步了。”
    姒景陈面色微微一变,看着李长安走入客栈,轻声道:“你看得很清楚,甚至孤现在又开始有些怀疑你的身份,不过有一点你却看错了。你说孤给流民钱粮是为防人口舌,但孤又何尝不是想帮他们,若可以的话,孤连那老者也不愿杀。”
    李长安在门边顿足回头,笑了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吧。”
    说罢,便转身返回客栈,姒景陈目送李长安离开,并未要求李长安展露真容。
    …………
    次日,马车停留在勺关,陈山君对众武者下令整顿一日,而李长安看他与那三名骑士都已掩藏不住疲惫,终是要休息了。
    白日里,李长安便得到陈山君口授了一篇秘术。
    此秘术名为《地杀诀》,并非修行法门,而是道术,若练血境武者使用,便可无视肉身阻碍使用真元。
    李长安从陈山君口中听闻这《地杀诀》是越地淦州的横山宗中秘术,听闻“横山宗”之时,李长安心中一动,想到在樊外楼中遇见司马承舟的父亲司马云便是横山宗中人。
    原来此宗中人多是道武同修,皆有秘法能使道术不被血气阻碍。
    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地杀诀》便是由此演化而来。
    《地杀诀》能转真元为杀气,恰好弥补李长安道术手段的不足。
    其实李长安若能再次魂魄出体,便可见到陈山君身周涌动的暗红色杀气,就像当初在断龙湖畔见到洪玄蒙身周也涌动着玄黄龙气一般。
    此秘术极其擅长战场杀伐,但有缺点便是容易引动心魔。
    不知是否因为体内白虎七宿的缘故,李长安极易调动自己心中杀机,于是使用地杀诀时,也是得心应手。
    他便在客栈房内练刀,挥砍劈削都发出呜呜破风声,他隔着三尺距离对房中花瓶一刀挥过,花瓶毫发无损。
    停下刀来,李长安自语道:“以我的修为,用真元催发杀气可发出刀外三尺,杀气对死物毫无作用,只能杀伤生灵。”
    也可以认为他的刀已凭空长出三尺长,而且铠甲不能防,常人无法阻挡。
    整整一天,李长安始终在练刀,此时他已上了南宁王的船,没法走脱,又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便只能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命的份量在南宁王心中并不会比那被陈山君一锏打死的流民老者重多少,之所以不让他走,是对他不信任,若他执意离开,说不得陈山君便会出手。
    …………
    勺关之内,环境已没那么苍凉,不见了风沙,倒是多有绿意苍翠的树林。
    在勺关中休整一日后马车再度上路,经过休息的陈山君与三位骑士精神抖擞。
    与十位武者一同走在树林中,李长安发现自己已被孤立,那韦风竟也站到了万浩身边。
    樊虎凑近冷冷道:“上次已提醒过你,前夜你又单独接近南宁王,究竟是何居心?”
    李长安瞥了韦风一眼,自己那夜出客栈便只有韦风知晓,看来是他说的。
    韦风躲闪着李长安的目光,此前他本来与李长安走得近便与万浩等人疏远,而前夜李长安离开客栈又回来,韦风只道他是故意想引走自己,隔日便因心中气愤而找到万浩等人告密,成功加入。
    收回目光,李长安淡淡嗤笑一声:“与你何干?”
    “不识抬举!”樊虎冷哼一声,目光如匕首般狠狠剜了李长安一眼。
    “算了。”万浩又当和事佬,笑眯眯道:“大家同行即是有缘,有什么事不能和解的。”
    李长安却没再与他们多说,万浩笑容依旧,面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
    李长安的心思并未放在这几人身上,他始终观察着周围环境,只想那接下来的危险是什么,又会在何时发生?
    到黄昏时分,众人护送马车穿过平原,再度进入一片树林之时,李长安便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寂静。
    就像有毒蛇猛虎盘踞之处,鸟兽绝迹的寂静,甚至这树林还要更加死寂,就连一声虫鸣也未曾响起。
    显然陈山君也早已察觉出不对,命一个骑士上前与一众武者同行。
    在见到树林中被荆棘绑在树上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却仍未死反而目光更为怨毒的六个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血棍的东西时,那骑士狠狠勒住受惊而嘶鸣的战马,厉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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