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至日落,西山堡的地面上久久回响着一道“沙沙”声,从后院至前院,似一首不灭的音符,始终伴随着弟子们的修炼生活。
    这首音符的制造者是白凰,一位整日拖着大扫帚的白丁大哥。他已经连续扫了一个月的院子,展未来,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迹象。
    入堡首日那天,当大家都跟着自己的长老离去时,七星阵内只留下了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索风一脸沉静地注视着白凰,久久不语,就在白凰怀疑自己脸上也开满了桃花之时,他才金口迟开道:“你既然是来玩的,那就好好玩吧,不过,在你尽情地玩乐之前,需要做好两件事情,第一件,每天辰时之前将前后院子打扫一遍,晚饭后再打扫一遍;第二件,随时听从召唤,在堡内有人需要你之时。”
    索风说完就离开了,他没有去在意白凰那双突然睁大的眼睛和一脸的怀疑。
    “不会吧,这就是我入堡的生活?”白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大到无边的院子,“这一天下来还不累惨了?再说,哪个说我入堡是为了玩的?”
    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索风,白凰摇摇头,将心头涌起的一丝恼怒清除。既然自己选择了堡内的生活,那么磨炼就先从扫院子开始吧。
    从第二天凌晨开始,白凰就在朦胧的晨曦中起床,睡眼惺忪地抱着一把大扫帚在堡内各处艰难地移动着。
    十六岁的大个子扫个院子不应该如此艰难,可因自小有病,被家里人娇惯着,从未出过力,大扫把刚上手时还不觉得太过沉重,几十下挥动之后,他的双臂酸了,腰也麻了,豆大的汗珠不停歇地往下落。
    一天下来,他躺倒在光板床上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想就这么闭着眼睛永远睡下去。
    还好,因他的特殊,分配宿舍时没有与那些弟子们分在一处,索风请示范长吾忠,给他在放工具的仓库内挪出了一张床的位置。这样他就可以在床上需要翻身时,尽情地哼哼了。
    最让白凰郁闷的不是劳累,而是众弟子们对待他的态度,大家看他都像是看怪物一般,白凰累死累活地打扫院子,偶尔碰到一位堡内弟子,他会一脸微笑,甚至是傻笑地先与对方打招呼,可对方要么把脸转到一边,仿佛没有看到他,要么直接瞪眼,甚至出言讥讽,请他这位白丁大哥躲远一点。
    也有主动接近他的,那就是苏奇和徐观二位了。他们俩在西山城就认识白凰,彼此知根知底。
    “病凰,累不?”每次见面,两个少年都会抱着膀子在他的大扫帚前转一圈,然后再开口关怀一下他。
    遇到这二位,白凰基本以沉默来对待。徐观给他的回礼也直接,不是将一块面饼撕碎,丢到地上,就是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树叶撒到他的大扫帚前。临走还要真诚地奉劝一句:“病凰,你该回家了。”
    白凰郁闷,同时也疑惑: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会如此心坏?还是要刻意与自己划清界限,以显示他们不同于白丁的身份?
    他们算是旧相识,他自幼身体弱,除了偶尔外出,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中读书。祖父留下来的一屋子书籍涉猎广泛,其中不乏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一般的少年人很难有耐心读下去,而他却能看过一遍再重头来过。原因就是他不愿意多出门,怕得就是见到这些混沌不分的少年。他的记忆里,与这些少年没有过多交集的场景。他们不是朋友,可也绝不应该是仇人。
    郁闷之后依然是平静,他白凰来到堡内不是与人制气的,他有着一个远大的理想:他要在这里找到丢失的念根,改变命运的轨迹。
    白凰的天性是喜静的,既然大家都要躲着他,他也就不必再上赶着去讨好别人,唯静才能守住内心的清明。
    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人再能得到白凰善意的一个笑脸。大家也渐渐把他忘记了。他的身影更加孤独,孤独得成为了西山堡中的一道常在的风景。
    有一个人不会忘记他,那就是大师兄索风。新进堡的弟子只有他一个人被分配给了索风,所以,索风不能忘记他。平日里,索风很忙,忙着修炼。单论修炼态度,索风无疑是最用功的一个。他五岁就入堡,直接师承西门大阳。他是堡内众弟子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每当修炼结束后,他就会随时出现在白凰的身前。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基本上见面就是给白凰分派杂活。
    时间一长,白凰也就习惯了他的作风。一旦看到索风出现,他下意识地就会放下大扫帚,静静地等待他的分派。
    白凰没有试图向他提出修炼的事情,他淡然冷漠的态度让白凰关闭了向他请教的心思。
    这样的生活在入堡一个半月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转折。这天他正打扫到前院的一处花坛旁,范长吾忠走了过来。这是白凰入堡后第一次正面见到他。
    “你不必每天都把整个堡内扫一遍,前院新弟子们修炼的七星聚灵阵,后院老弟子们修炼的九连锁聚灵阵,还有前后院的桃花碧周围,这些地方过一遍就可以了。其它地方自有当值的弟子们打扫,你都干了,他们可是乐见其成。”范长吾忠背着手,脸上流露出一种白凰在堡内很少见到的真情。
    白凰不能不感动,自己的辛苦付出还是有人看到的。“可是,大总管,索风大师兄他……”
    “我会跟他说的。”范长吾忠淡然道,“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范长吾忠没有再说下去,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离开。
    范长吾忠没必要同情白凰的,可他却这样做了,这只是一念之起。他有一个担心,担心这样下去白凰会被累跑。白家的这个公子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这样不停歇地劳累,真有可能扔下扫把,开溜回家。他爹白长盛可是盼着这一天呢。一旦他跑了,对他范长吾忠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损失。
    在白凰入堡的第二天,白长盛就带着家藏的高级灵药分别拜访了堡主西门大阳和总管范长吾忠。当范大总管看到这些珍贵的高级灵药时,忽然明白了那天西门大阳接收白凰为堡内弟子的原因了。
    范长吾忠现在贵为西山堡大管家,一人之下的实权派,同时他也是一名武士,若是以个人修为来排名,他在堡内是几人之下?他连长老资格都没混上,若要在堡内被封为长老,修为必须达到铜念境中境。
    在堡内不能成为长老,地位就不会稳固,现有的一切都是西门大阳的一句话而已,要么有,要么什么也不是。可一旦成为长老,西门大阳再独霸堡内,对待长老也需慎重和尊重。
    范长吾忠的修为现处在铁念境上境,离铜念境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有多遥远,身处其中的修炼者可能会给出一万种不同的回答,用一句话就可概括:不知道,可能比天高吧。
    就在这种心境的折磨下,白长盛的珍贵灵药送到了他的手中。作为西山堡的大管家,他几乎每天都经手许多灵药,对普通的灵药已经麻木了,可白长盛的灵药刚刚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就被那灵药所散发出的浓郁灵气震撼到了。
    白长盛一离开他的房间,范大管家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支灵药开始修炼。武士吸食灵药一般有两种方式,有些灵药既可以直接吸食,也可炼成丹药后再吸食,这种灵药大多属于高级灵药,非常稀少;大多数灵药需制成丹药后才能被武士吸食。
    白长盛拿来的灵药无疑属于高级灵药,可以直接被修炼状态下的武士吸食。
    修炼到这一步,范长吾忠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可谓一清二楚,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种悟性,他这种在铁念境身经千锤砸万锤炼的臭皮囊,只有靠灵药来催火了,说不定在哪一天,汹涌聚集的灵药之火就会一举烧毁横在他前方的“遥远”,让他一步踏入铜念境,圆了他的长老梦。
    经过几个时辰的吸纳,放在他左手心的那支灵药渐渐萎顿,最后变成了薄薄的一层灰烬,就在范长吾忠睁开眼睛,念气勃发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老夫好久没尝到这种滋味了。”范长吾忠精神抖擞地长身一立,快速地扑到放置灵药的长案上,把剩下的灵药双手捧起,小心翼翼地藏到了卧室后面的密室里。
    在这种心境下,他能轻易放走随时都会因为过度劳累而逃跑的白家的公子吗?
    灵药不稀罕,稀缺的是高级灵药。而白长盛做这一行无疑是老手和高手,白家族更是传承千年以上的灵药世家。
    白凰不知道白长盛来过,此刻,他手中的大扫帚似乎轻快了,那首不灭的音符又轻快地响起:沙沙,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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