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王大人真的是拘束了。”忠顺看着王子腾识相的样子,脸上阴郁的神情反而更重了,也不到是真笑还是假笑,他伸出了一只手,比划了一个三,“救灾的事情已经临近尾声,明日你不是就要返京了吗?本王等了三十年,还不能等这三天吗?三日之后,本王会派人来收东西的,王大人已过不惑,希望不会记性不好。”
    “下官不敢。”王子腾连忙摇头表示他绝无异心,忠顺王能在三十年前盯上王家,一定适有百般的手段,王子腾不会在这个手段阴狠的面前玩什么心机,只希望在这个事情之后,忠顺王能不要在盯着王家了。“三日后下官必将把东西准备好,只是以后……”
    “交易当然是钱货两讫。”忠顺打断了王子腾的疑问,等拿到了东西之后,他不会把精力放在一个没有的人身上。“本王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这点王大人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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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郇昰看着暗卫的折子,这面记录的正是王子腾在救灾一路的动向,在回程上他确实与人接头了,但是他们会面的那个地方太荒凉,反而不利于跟踪与窃听,暗卫也没有能够追上那个与他们接触的神秘人,在一段水路上跟丢了,只知道这人是往江南方向去了。到底是谁呢?不论是谁总是与忠顺断不开关系。
    “忠顺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忠顺王府中最近也是与以前一样,每日请着戏班子唱戏,没有什么异动。”
    郇昰转了一下手上的佛珠,感到有些不对,“王家呢?也没有异常的地方吗?”
    “王家那里也没有什么异动。”
    都没有任何问题吗?忠顺不可能是个求得天下太平的性子。
    那里柳湘莲却是匆匆忙忙地找上了薛蟠,进入薛府的时候,神色有点怪异,“薛兄,那事情有线索了。”
    “柳兄这里面莫非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薛蟠看着柳湘莲,他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琪官已经死了,他们都视人命如草,早就已经是大大的不妥了。”柳湘莲这番正是从江南那里赶了回来,还接着听戏的由头去了忠顺王常去的那个戏楼,见了一面那个忠顺王,然后坐实了心里面的猜测。“薛兄,江湖多有奇人异士,却从不与皇家势力为伍,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已经流传了千年,却总是有人破坏。人世间除了双生子之外,很少能见到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先皇遗诏中义忠亲王与忠顺王,两位无诏不得出京。七天前,我却亲眼在苏州码头见到了忠顺王!”
    “什么?!”薛蟠没有想到柳湘莲会查到这样的事情,“你是说有两个忠顺王,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江南?”
    柳湘莲自己都不相信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才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却在戏楼中见到了另外一位,这位在听戏的与那个船上一瞥的人,外貌一模一样,但是神情上却是天差地别。琪官深得忠顺王的喜爱,说不定就是发现了这个极大的秘密才被害了。”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皇家对于双生子的态度十分的极端,如果是龙凤胎则是国之大吉龙凤呈祥,但是如果是一样的两个皇子,那么只能杀一留一,不然将来会扰乱日后的继位封王等问题。薛蟠皱起了眉头,“这个事情与江湖中人有何关系?莫不是五十年前有人救下了不该救的人?”
    柳湘莲也不知道那位是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把本该魂归地府的阴魂拉回了人间,“四十五年前有个神医仇针,他在京城的慈济庵里面救了一个被毒素入心脉的四岁哑巴小孩。等救了人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位是男扮女装被养在了尼姑庵中。这人就是另外一个忠顺,那个在江南出现的忠顺。而仇针在三十年前也早就过世了。”
    薛蟠的脑子有些乱,当初太妃生出了两个忠顺的事情先皇知道吗?还是这人被他的母妃送到尼姑庵中,却因为各种顾忌,不能让他好好的正常活着,毒哑他、让他被当做女孩养大,为的就是没有可能再恢复皇子的身份。或者说他本就该死了,却在中毒后命大,只是被毒哑了,逃过一劫被尼姑庵的人救了?
    皇家的阴私时隔多年,谁也说不清,但是一个稚子被害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薛蟠似乎明白为什么忠顺会想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了,无论他是通过什么手段与自己的胞兄接上了头,又是怎么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从地狱中回来,这都是一个从来不被期待的生命,一个从不能真正活在人间的人,对于这个人世自然没有丝毫的爱恋。他的满心仇恨都是对着大庆皇室,如不是生在帝王家,怎么会有这样一生的悲哀。
    就在这个时候,王家人突然向郇昰递了折子,王子腾于下午暴毙了,临终之际不知是猜到了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一艘船已经从苏州出发,前往福建,从那里去到广西。忠顺算着日子,王子腾也应该死了吧,只有死人才能真的心安,不是吗?
    114第一百十四章
    薛蟠把柳湘莲带来的这个隐秘告诉郇昰之后,他也是愣了半天。忠顺比他要大二十多岁,事情距离当年忠顺的出生,早就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这里面的孰是孰非早就已经分辨不清了,没有等到郇昰把在京城里面的那位找来问清楚,第二天的早上忠顺王府就送来了报丧的消息,京城里头的这位居然服毒自杀了。
    在忠顺的葬礼上,郇昰木着一张脸,他看着躺在棺材中的那个人,分不清楚往日里面见过的二哥到底是哪一位,是风流好色的还是心狠手辣的。就像他也不可能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他们兄弟二人一个锦衣玉食,一个挣扎在生死边缘,又是为什么最后达成了一致,他们恨谁,想要为谁复仇,这些问题除了那个已经远走高飞的人没有谁可以回答。而事实上,那一位也绝不会回答郇昰的这个问题。
    六月一日,南安郡王反。大庆南边的局势彻底的乱了起来,南安郡王联合了缅甸一同攻入大庆的南部边界。
    “郇旻!你的胆子倒是一天比一天肥了!”郇昰在东门角上堵上了偷换了侍卫衣服的郇旻,他离宫出走的打算被郇昰给抓了个现行,“你才刚刚成亲,不能安分一点吗!这次南边的战争不是闹着玩的,少给别人添乱。”
    “父皇——”郇旻朝着郇昰扬起了脑袋,可惜他已经是大人的样子,早就不适合卖萌了。看见了郇昰略带嫌弃的眼神,郇旻只能换一个方式,装作很大义凛然的表情,“我作为皇子当然要关心百姓的疾苦,如今南边战事紧张,更加需要一个人去坐镇啊!南安王背信弃义反了大庆,如今人人得以诛之的,父皇儿臣只是想要尽到绵薄之力而已,您就让我去见识一下吧。”
    “不可能!”郇昰不再与郇旻磨叽,抓住了他的右臂,就亲自把他押回了宫里。“朕警告你,要是再敢逃,就让你禁足,连这个福永宫的门也不给你出去。朕绝对是说到做到,你要是想试试,今后三年夏季的冰例就全部取消。”
    郇旻苦着一张脸,跟在了郇昰的后面,至于这么狠吗,没有冰块过夏天是会被热出痱子来的。他只好接受了这个威胁,却绝不在心里承认,是因为怕郇昰再狠心断了他喜欢吃的冰镇酸梅汤。
    郇旻猜父皇这样坚决的原因,也许与他二皇伯父的死有关,王子腾与忠顺的接连暴亡,不可能没有一点关系。而又有人传出在南边的战场上见到了已经过世的忠顺王,大家怀疑忠顺是假死,而造成让大庆卷入战火的罪魁祸首就是忠顺。不过既然父皇没有说,郇旻也就没有问,有的秘密是不能说的秘密。
    郇旻不是想要去凑热闹,他只是想要去战场上见识一番,万一以后有机会自己带兵攻打海国之类,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当下朝中最忙的人是郇昶,因为他监管着粮草的事宜,而郇旪已经动身前往西南,缅甸与广西的同时开战,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压阵。
    “父皇,这次夏大人负责的海军要与两支陆军军队配合,从南北两侧双向夹击,这事情能十拿九稳?黄河水灾刚过,朝中的粮草本就不多,这个时候开战,后备物资上没有问题吗?”
    这个问题要问刚刚到了宝岛的薛蟠。就像是郇旻担心那样,才出现了粮仓亏空、黄河灾情的情况,并没有足以供应水陆两军同时开战的粮草。如果光依靠朝中的供给不能说拿不出来,但是一时半刻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量。因此,陆军的粮草仍然是从官粮的份额中划出,快马加鞭地送往南边黔州,这里是与南安郡王正面交战的地方。而海军的粮食则是由海船来运输,从外北、宝岛、福建三个地方来调度,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薛蟠的头上。物资统一送到宝岛,然后以那里为根据地,展开南洋的战事。
    夏桂这次的任务远远不是把南安王这个叛贼给灭了这么简单。没有想到这一次在忠顺的撺掇之下,缅甸居然会参与到这个战争中来。缅甸的地理位置在东南亚上独特,它的边上就是郇昰重点关注的被东印度公司控制的印度半岛。而缅甸又与大庆接壤,如果缅甸不能被牢牢的掌控在大庆手中,那么万一它与东印度公司一起在大庆的南部边境上做一点手脚,必然会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谁让他们先动手了,所以夏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个出师有名的当口,在东南亚上抢先占有一块地盘,建立大庆自己的势力。这个年头那些海岛上还没有人,大庆也能不耗费大力气就在南洋上拥有一块他们自己的属地。比如说拿下原来马来西亚的那个位置,就是在南洋中可进可退的一处。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忠顺费心费力地规劝南安王反了,要不然也做不到为自己冠上一个正义之师的称号。
    “我这次是被你给坑惨了!郇昧你看看,这一个月来我们的损失,不说有多少人手折在了战场上,就是黔州里面的那些眼线都被白家给拔了一个干净,还有三大苗寨在一边煽风点火,把我这边的苗人弄得人心浮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投靠黔州了。”
    郇昧没有理睬南安王的抱怨,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把手中的热茶给吹凉了,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好像与缅甸国联络,挑起了南安王叛军的不臣之心,这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那样。
    南安王还在那里咒骂着郇昰阴险狡诈,居然派海军从水路上给他来了一个夹击。比起陆军还能应付,海面那头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不只是他,就连缅甸方面也已经放弃了。在东印度公司的三艘大船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在孟加拉湾那里沉没了之后,英吉利很有眼力的没有再参与到这场实力不对等的战争中。
    “那些火器真的太厉害了。那天要不是我躲得快,早就被炸弹给炸飞了。虽然在对战缅甸的时候,大庆遇到缅甸的大象军队,被堵拦截住了他们进攻的脚步,但是这样的胶着不过是暂时的,大象的数量可能多过炸弹吗?那群缅甸人看到了大象军队一天天往后撤退,已经有了不干的心思。
    还有昨天我刚刚收到了消息。夏桂在南洋上面占了一个大岛,大庆的海军舰队已经集结在那里,估计马上就会向缅甸的南方海岸方向进攻,等他们一旦登录了缅甸,那群缅甸人怎么可能还想要打下去。我更加担心的是广西南边也是沿海的,说不定明天大庆海军也会从海上攻了过来。我们在短短一个月里面已经死了一大半的人,才一个月啊!”
    南安郡王心里烦躁地哔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然后气急败坏地把一边茶杯中的烫茶灌了下去,一个不注意这热茶烧得他嗓子疼。“啊呀!你都不提醒我一下。”
    不提醒你什么,是说傻子才会感觉不到茶杯是烫的,还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认为你会赢过?
    郇昧没有理睬南安郡王要跳脚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到了这个地步,郡王难不成是想要投降?你肯降,那位也不会饶你一命。都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有这么多的人为你陪葬,你应该荣幸才对。想想连皇上也没有可能下旨让这么多人殉葬,你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说完郇昧也不再理睬南安王,径直站了起来,离开了议事厅。就听到了后面南安王在摔杯子的声音,“算你狠!郇昧我告诉你,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郇昧背朝着他冷笑了一下,人要是笨,就真的没有办法。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连哥哥也已经服毒自尽了,这辈子根本就没有意义了。昧者暗也,昧者瞒也,他从来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他的兄弟们这一辈从日字辈,应该是活在阳光的下的人,只有他得了一个昧的名字。
    既然从不承认他,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这个名字,还不如他降生的那天就被活活扼死,何必虚情假意,何必让他承受那么多的非人之苦。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想要毁了大庆而已,可惜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个站在他这一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当初宸贵太妃的死,到想要毒杀他的‘好’父皇,以及三番四次的挑起异姓王与大庆的战争,这些都被一一化解。
    天道何其不公,他的仇从来都是无处可报,甚至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能像是暗夜潜行的鼠辈那样,永远不可能被天下人知道。大家知道的只有忠顺王,但谁才是忠顺?
    忠心地顺从于命运,还是愚忠顺服于父皇的意志,这些都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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